感事呈毛主席一首三月二十八日夜作

開天辟地［1］君真健，說項［2］依劉我大難。

奪席談經非五鹿［3］，無車［4］彈鋏怨馮驩。

頭顱早悔平生賤，肝膽寧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馳捷報，分湖便是子陵灘［5］。

分湖為吳越間巨浸，元季楊鐵崖曾游其地，因以得名。余家世居分湖之北，名大勝村。宅第為倭寇所毀。先德舊疇，思之凄絕。（作者自注）

解說

1949年3月18日，柳亞子甫抵北平，便亟欲以國民黨元老身份赴西山恭謁孫中山衣冠冢，卻因有關部門無法配備小車而告流產。3月20日，在由李維漢、周揚召集的全國文聯籌委會議上，柳氏居然“未列名常委”;3月24日，他應邀出席中國婦女第一次代表大會，也大為不快。對于郭沫若的“尾巴主義”，柳氏亦不贊成，明確表示只做中共的嚴師益友，而不做他們的尾巴——凡諸種種，令柳氏中夜難寐，萬感攖心，遂濡筆寫下了這首著名“柳牌牢騷”的詩。柳氏的這首詩當時只呈示毛主席，并未即時發表，直到1957年毛主席的詩詞公開發表后才漸漸為人所知。

注釋

［1］開天辟地：語出《藝文類聚》卷一引三國時期徐整《三五歷紀》，內云：遠古之時，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居于其中，一日九變，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一萬八千歲，天地開辟，盤古氏身體各個部分遂化作日月、星辰、風云、山川、草木、金石。柳亞子以此四字盛贊毛澤東扭轉乾坤、重整日月的歷史功績。健者：語出《漢書·袁紹傳》:“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

［2］說項：謂為人游揚稱美。語出唐楊敬之贈項斯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依劉：謂寄人籬下。語出《三國志·王粲傳》:“年十七，司徒辟，詔除黃門侍郎，以西京擾亂，皆不就，乃之荊州依劉表。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

［3］奪席：《后漢書·戴憑傳》:“正旦朝賀，百僚畢會，帝令群臣能說經者更相難詰，義有不通，輒奪其席以益通者，憑遂重坐五十余席，故經師為之語曰：解經不窮戴侍中。”五鹿：指五鹿充宗。漢時人，善為《梁丘易》，乘貴辯口，諸儒莫能抗其辯。按：此句意謂若論奪席談經，我不像依仗權勢徒有虛名的五鹿。

［4］無車：《戰國策·齊策》:“齊人有馮驩者，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愿寄食門下……居有頃，倚柱彈其劍，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復彈其鋏，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車！'”后人多用此典表達才華卓犖之士暫處困境有求于人，柳亞子亦取義于此。

［5］分湖：俗稱汾湖，在江蘇省吳江市東南60里蘆墟鎮西。此指詩人故鄉。子陵灘：指歸隱之所。據史籍載：東漢初，嚴光（字子陵），東漢余姚人。少與光武同游學，及光武即位，光不受征詔，歸隱富春江，耕釣以終。后人名其釣處為“子陵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