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席上聞歌有感

【原文】

妾出于微賤。少年時、朱弦彈絕，玉笙吹遍。粗識《國風·關雎》，亂羞學流鶯百囀。總不涉、閨情春怨。誰向西鄰公子說，要珠鞍、迎入梨花院。身未動，意先懶。

主家十二樓連苑。那人人、靚妝按曲，繡簾初卷。道是華堂簫管唱，笑殺街坊拍袞。回首望、侯門天遠。我有平生《離鸞操》 ^① ，頗哀而不慍微而婉。聊一奏，更三嘆。

【注釋】

①《離鸞操》：樂曲名，泛指高雅樂曲。

【譯文】

我出身微賤。在年少時，就幾乎彈遍了所有的管弦，吹遍了所有的玉笙，并稍懂得一點《國風·關雎》的雅正之聲。決不學輕滑流轉的淫麗之音，也不涉足兒女情長的春怨秋愁。不知是誰向西鄰公子訴說了這些事，公子用配著珠寶鞍的寶馬把我接入梨花盛開的院落中。在動身之前，我心里并不情愿。

他家樓苑相連，豪華氣派。透過高卷的繡簾，那些歌女個個都濃妝艷抹，在華堂上演奏彈唱。還以為她們唱得是高雅之音，哪料到竟是庸俗不堪的街頭小曲。我回首望去，那豪門大院已經遠在天邊。我一生保有《離鸞操》一樣的高尚情操，深知哀而不怒、婉轉表達的道理。一唱三嘆，僅為自娛自樂而已。

【鑒賞】

這是一首別具特色的詞作，詞人采用比興的手法，借助歌女之口表現了自己無人賞識的境遇，抒發了自己潔身自好、不與奸佞同流合污的精神。

上片前八句是歌女自述身世，說明自己不是那種出賣色相或者淪落風塵的普通歌伎。“妾出于微賤”以下四句說自己雖出身微賤，但志向高遠，年少時彈遍朱弦，吹遍玉笙。“粗識《國風·關雎》”以下四句，是說自己能大概領略《國風》等高雅樂曲，絕不學街坊俗曲、靡靡之音。“誰向西鄰公子說”以下幾句寫自己被邀去西鄰公子家唱曲之事。“要珠鞍、迎入梨花院”兩句寫西鄰公子的熱情，“身未動，意先懶”寫自己的冷漠，兩相對照，表現了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高潔品格。

下片前幾句描繪了富貴人家的豪華排場，反襯出歌女的高潔。只見那里十二樓苑相連，豪華氣派，透過華貴的繡簾，可以看到公子家的寵妓們濃妝艷抹，正在華堂之上彈唱。“道是華堂簫管唱，笑殺街坊拍袞”兩句，寫歌女的心理活動：我以為她們（公子家的寵妓們）唱的是高雅樂曲，誰知卻是俗不可耐的坊間俗曲。這里以寵妓作陪襯，進一步表現了歌女不同流俗的品性。“回首望、侯門天遠”寫歌女被趕出華堂。“我有平生《離鸞操》”交代了被驅逐的原因，原來這位歌女由于演唱了《離鸞操》一類的高雅曲子而不受公子的賞識，遭到驅逐。“頗哀而不慍微而婉”一句重申歌女堅守節操的信念，也暗含詞人對朝廷愛恨交織的復雜心理。末二句尤為表現出歌女潔身自好而又曲高和寡的落寞心態，以此作結，余音裊裊，言盡而意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