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獨游曲江

【原文】

荷葉生時春恨生[1]，荷葉枯時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注釋】

[1]春恨：即春愁，春怨。唐楊炯《梅花落》詩：“行人斷消息，春恨幾徘徊。”生：一作“起”。

【譯文】

荷葉生長時，與妻子分別，春愁已經產生。荷葉枯萎時，妻子去世，秋恨又成。深刻地知道，只要活著，情誼能天長地久，而今只能悵然地望著那江頭流不盡的江水聲。

【賞析】

這是李商隱寫給王氏的一首悼亡詩。詩題點明時令“暮秋”，地點“曲江”，突出“獨游”二字。詩歌以荷葉起興，荷葉既是詩人所見之景，也是詩人特意選取的意象，似不經意，其實飽含深意。荷為夏季典型花卉，其初生接暮春，其衰敗接早秋，而暮春易讓人產生時光匆匆，春光不再的惋惜；秋天氣溫下降，萬物零落，容易讓人產生生命凋零的遺憾，春愁與秋恨實為文人所痛恨卻又無能為力之事，而這些被“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二句道盡。

不僅如此，大中五年（公元851年）春，詩人從徐州武寧軍節度使盧弘止幕府罷歸，補太學博士，在京都與王氏度過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時光，但相聚沒多久卻不得不分離，此為“春恨”；是年秋，王氏病逝，相愛的兩人天人永隔，此為“秋恨”。詩人將對愛妻的愛，沉痛的思念寄托在對季節更替的感慨中，深隱綿密，無法釋懷。

“深知身在情長在”，詩人不說“身死”，而說“身在”，其中蘊含著對王氏的無限想念，不愿意接受伊人已逝的事實。“身在情長在”堅信如果兩人都活著，一定能天長地久，堅貞不移。可如今一方的故去，情便不再了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如果是，詩人便無法寫出此等泣血之句，“深知身在情長在”可以理解為只要詩人還活著，兩人的感情便一直都在，他會帶著對她的眷念與深情完成兩個人的約定。結句用通感寫景，似乎看見了水聲，聲入心通，各種感知交融，大約因為哀痛而看不真切，唯有思緒如水一般翻騰，愁緒如水一般無法斷絕。江水不絕，眷念不斷，綿綿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