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雞行

【題解】

此詩大約是大歷元年（公元766年）于西閣所作。詩人生活在唐王朝由盛而衰之際，至玄肅兩代的宮廷政變，再到大小軍閥割據。他逃難棲身四川，數經戰亂，歷盡滄桑，詩人自不免鄙視這人世間的作為，而以雞蟲為喻，創作了這首詩。

當時，天下戰亂已久，國家和人民都陷于苦難中，一時還無法擺脫困境。杜甫雖有匡時濟世之志，怎奈已經年老力衰，但詩中仍然表現了作者對時局的深切關心，流露了對國家、人民的憂慮，在計無所出的情況下，無可奈何的苦悶心情。

此詩語言別致的風格，體現了杜甫千錘百煉而嚴整精工，詩中采用散文化的句法，顯得平易順當，如同當面交談，親切動人。

【原文】

小奴縛雞向市賣，雞被縛急相喧爭①。

家中厭雞食蟲蟻②，不知雞賣還遭烹。

蟲雞于人何厚薄，我斥奴人解其縛③。

雞蟲得失無了時④，注目寒江倚山閣⑤。

【注釋】

①喧爭：吵鬧爭奪。

②食蟲蟻：指雞飛走樹間啄食蟲蟻。

③斥：斥責。解其縛：解開繩子；松綁。

④得失：得到與失去。無了時：沒有結束的時候。

⑤山閣：建在山中的亭閣。

【譯文】

家中的小仆人用繩子把雞綁縛好，正準備上集市上去賣，而雞被捆綁急了，在那里邊喧叫邊掙扎個不停，似乎在向綁它的人提出抗議。

我上前去一詢問，原來是家里人厭惡這雞飛到樹間啄食蟲蟻，有傷生靈，所以要賣掉它，可是家人就沒想想，這雞賣出去同樣也是難逃被人宰烹的厄運。

只知道對昆蟲施以厚恩，卻對雞如此刻薄而不顧它的死活，人何必要厚此薄彼，我責備那個小仆人不該這么做，命令他趕快解開捆綁雞的繩子。

可是轉念又一想，給雞松綁了，那么蟲蟻又要遭受被吃掉的災難了，唉！這雞與蟲的得失，還真是沒有了結的萬全之策，于是，我只好倚靠著樓閣，注視著寒冷的江波正浩浩東去，一時間思潮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