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贈王郎司直①

【題解】

短歌行屬樂府舊題。歌行體有《短歌行》，也有《長歌行》。

公元768年（唐代宗大歷三年）春，杜甫一家從夔州出三峽，到達江陵，沿江至江陵南寓居。暮春時遇王郎正要西入蜀中謀求出路，王郎向杜甫極言其懷才不遇之感，杜甫有意推薦，并作此詩以勸慰。

詩中運筆突兀橫絕，跌宕悲涼。以勸慰起筆，承接贊美，有心推介卻又無能為力的無奈，悲喜交加之中抒發了作者對時下社會黑暗，人才不得施展的悲憤，體現了深遠的社會意義。這首詩在音節上很有特色。開頭兩個十一字句字數多而音節急促，五、十兩句單句押韻，上半首五句一組平韻，下半首五句一組仄韻，節奏短促，在古詩中較少見，故而堪稱杜甫獨創之格，可見文采卓然。

【原文】

王郎酒酣拔劍斫地歌莫哀②！我能拔爾抑塞磊落之奇才③。

豫章翻風白日動④，鯨魚跋浪滄溟開⑤。且脫佩劍休徘徊⑥。

西得諸侯棹錦水⑦，欲向何門趿珠履⑧？

仲宣樓頭春色深，青眼高歌望吾子⑨。眼中之人吾老矣！

【注釋】

①郎：對年輕男子稱謂。司直：官稱。

②斫（zhuó）：本義為大鋤，引申為砍。斫地：砍地。莫哀：不要悲哀。

③拔：提拔，推舉。抑塞：猶抑郁，郁悶，被壓抑。磊落：形容胸懷坦蕩。

④豫章：天下之名木，即樟木。翻風：風中搖動。

⑤跋浪：涉浪，乘浪。滄溟：海水彌漫的樣子，這里指大海。

⑥且：暫且。脫：卸下，取下，這里是放下。休徘徊：這里指不要猶豫不定的意思。

⑦西得諸侯：即得到西蜀諸侯的遇合。棹（zhào）：搖船的工具。錦水：即錦江。

⑧趿（tā）：拖著鞋。珠履：綴有明珠的鞋子。

⑨青眼：魏國詩人阮籍能作青、白眼，青眼對人表示好感，白眼對人表示蔑視。吾子：指王司直。

【譯文】

王司直你雖然在江陵不得志，你可以趁著酒興正濃，拔劍起舞來發泄心中的憤慨，但我還是要勸慰你千萬不要悲哀！如果有機會，我可以把你這個被壓抑的胸懷坦蕩的奇才引薦給西蜀的地方長官。

那高大的名木樟樹在風中搖擺，白天的太陽都會被驚動，巨大的鯨魚在蒼茫的大海里乘浪穿行，洶涌的波濤也會被它迎面劈開。我勸你暫且放下手中發泄憤懣之劍，不要猶豫不定。以你的才華，大可得到西蜀各位諸侯的遇合，如同華麗的船槳得以劃向錦江之水，到那時，你就可以穿上綴有明珠的鞋子，一展英姿，但不知你此去要投奔哪一位諸侯呢？

送你送到仲宣樓，舉目四望已經是春末，我滿是欽佩的目光看向你，希望你入川以后能夠得以重用。在此我要放聲對你高歌，王郎啊王郎，你正當年富力強，大可一展宏圖，而你所看到的我卻已衰老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