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雪

【題解】

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安史叛軍進逼長安，唐玄宗拋下百官逃往蜀地，十月二十一日，宰相房琯率領唐軍在陳陶斜和青坂與安祿山叛軍展開大戰，唐軍大敗，死傷多達四萬，僅有數千人逃出。長安失陷時，杜甫逃到半路就被叛軍抓住，被押回長安。在長安杜甫也設法隱蔽自己，才得以保全性命，但是痛苦的心情，艱難的生活，仍然折磨著詩人。在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的冬天，杜甫面對著雪，面對著被戰火洗禮后殘破不堪的長安城，寫下此詩。

【原文】

戰哭多新鬼①，愁吟獨老翁。

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瓢棄樽無綠②，爐存火似紅。

數州消息斷，愁坐正書空③。

【注釋】

①戰哭：指在戰場上哭泣的士兵。新鬼：新死去士兵的鬼魂。

②瓢：葫蘆，古人詩文中稱為瓢，通常拿來盛茶酒的。樽：古時盛酒的器皿。綠：句中以酒的綠色代替酒字。

③愁坐：憂愁地坐著。書空：是引用晉人殷浩的典故，憂愁無聊，用手在空中劃著字。

【譯文】

戰爭是殘酷的，戰場上的士兵們每天都在為剛剛死去的兵士哭泣著，無獨有偶，其實，每天也有一個凄苦的老人獨坐斗室，滿懷愁緒，反復低吟。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亂云翻滾，把天空壓得很低，稀薄的暮色也變得令人心情壓抑。不一會兒，急速而落的雪花在風中狂亂地回旋飛舞。

在這凄寒的雪夜最好能有美酒，可貧寒交困的我，那個裝酒的葫蘆早就扔掉了，酒樽里面也早已沒有了美酒，渾身不覺一陣寒涼，轉身看見火爐中殘存的灰燼似乎燃起了大火，熊熊火光照得眼前一片通紅。

我身陷長安，無法逃脫，就連各州的戰況和妻子家人的消息都無從知道，我只能憂愁地獨坐在那里，像晉人殷浩一樣，用手在空中劃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