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老田荒”張炎詞
唐詩宋詞可以說是中華文化瑰寶中最耀眼奪目的兩朵藝術之花。尤其是宋詞,以其和諧的韻律、長短相間的形式、豐富多彩的內容為青年人所喜愛。說到詞,略有文學史知識的人大概都不會對蘇東坡、辛棄疾等詞作名家陌生的,但說到南宋末年的大詞人張炎,知道的人就不太多了。與他同時代的仇遠在《玉田詞題辭》中稱贊他“意度超玄,律呂協洽,方之古人,當與白石老仙(姜夔)相鼓吹”。舒岳祥也說他“詩有姜堯章深婉之風,詞有周清真雅麗之思”。可見他在宋元之際得到的評價是相當高的。到了清朝中葉,常州詞派作家們開始對他有所批評。周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中斥其“只在字句上著功夫,不肯換意”。清末大學者王國維最終蓋棺論定:“玉田之詞,余得取其詞中一語以評之,曰‘玉老田荒’。”(《人間詞話》)為什么本來影響與蘇辛不相上下的大詞人到后代的評價卻越來越低了呢?
詞在最初階段的時候多是小令,篇幅短小,填詞者可以不很注意雕琢字句,純任天機,顯得自然可愛。柳永引慢詞入文人詞,使得詞的含量更大,內容更加豐富,也因此開始注意層次的安排。周邦彥是詞史發展的一個里程碑,使詞律更趨于精密。在他的手里人巧已勝于天工了。張炎生于顯貴之家,內承家學、外受師傳,有很高的音樂修養與文學造詣。他沿著周邦彥注重形式的道路發展而來,結構上更加嚴謹,安排上也力求布局完密,將詞的形式美發展到一個登峰造極的高度。然而同時他作品的思想內容卻顯得蒼白無力,對宋元之交的廣闊的現實生活缺乏應有的反映,不能啟發讀者遠慕、遐思,而給人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他作品中清新疏朗的名句確是不少,如:
“斷碧分山,空空剩月”(《瑣窗寒·悼王碧山》)
“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解連環孤雁》)
讀來頻有情韻,讓人體味到一絲淡雅清新的幽香。但仔細揣摩全篇就會覺得不夠高超深遠,味道不足了。當機緣湊合,文思奔涌的時候,他也能站立船頭吟出“揚帆萬里,笑當年底事,中分南北”(《壺中天》)這樣通篇氣勢磅礴的佳作。然而此類作品在《山中白云詞》中不過象朗月夜的星辰,偶見一二罷了,終究算不得大手筆。
文學家的創作,除去掌握藝術技巧之外,還需要有高才、真情、偉抱、卓識,兩者有機結合才能產生出好作品。讀者喜愛的多是形美質實的作品,卻不喜歡華麗的空架子。張炎盡管在填詞的藝術方面有精湛的體會與訓練,但在詞作內容方面卻貧乏枯躁。懂得了這個道理,對張炎詞終究會受到批評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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