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鄧玉賓子
乾坤一轉丸,日月雙飛箭。浮生夢一場,世事云千變。萬里玉門關,七里釣魚灘,曉日長安近,秋風蜀道難。休干,誤殺英雄漢。看看,星星兩鬢斑。
這首帶過曲原見《太平樂府》,署名“鄧玉賓子”。究竟是鄧玉賓還是鄧玉賓之子所作,后人說法不一。原作共三首,各由一支“雁兒落”和一支“得勝令”合成,這是其中第二首。
吟嘆人生無常,厭棄功名利祿,鼓吹消極玩世,這是元散曲中最常見的主題。元散曲作家在寫這類作品時,似乎都在比賽,看誰把這種意蘊表達得最瀟灑、最淋漓盡致。“鄧玉賓子”的這首帶過曲,無疑是寫得相當瀟灑、相當淋漓盡致的一首,因而成為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所謂功名利祿等等,只是整個人生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人生,如果我們用一個座標系來確定它的位置的話,在橫向上,它只不過是整個宇宙中的一點;在縱向上,它只不過是整個歷史長河中的一瞬而已。人們常常通過描述宇宙的廣大無垠與歷史的悠久漫長,來感嘆人生的渺小與短暫。這首帶過曲中的“雁兒落”小令卻再進一層。在作者看來,整個乾坤即天地不過象一顆旋轉的彈丸,而你升我落、你落我升的太陽與月亮,則像兩支互相追逐的飛箭,把歲月飛速帶過。相形之下,人生就更加顯得渺小、短暫,人生中的功名利祿等等,就更加顯得如過眼煙云,微不足道了。
在“雁兒落”中,作者有如騰身于塵世之外,確定了一個高遠的視點。在“得勝令”中,作者乃從這一視點返目觀照人世間的種種現象。作者在這里一連運用了四個典故。“萬里玉門關”指班超之事。玉門關在今甘肅省敦煌縣西北,是通西域的古道。東漢班超在西域三十一年,官至西域都護,封定遠侯。后來年老思歸,求人代為上疏,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門關”。“七里釣魚灘”指嚴子陵事。“七里灘”又名七里瀧、富春渚,在今浙江桐廬嚴陵山之西。嚴子陵與東漢光武帝劉秀幼時為友,后來劉秀作了皇帝,請嚴子陵在朝作官,嚴子陵表示推辭,歸隱于富春江上。“曉日長安近”出《晉書·明帝紀》:“明皇帝(馬司紹)……幼而聰哲,為元帝所寵異。年數歲,嘗坐置膝前,屬長安使來,因問帝曰:‘汝謂日與長安孰遠?’對曰:‘長安近。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也。’元帝異之。明日,宴群僚,又問之,對曰:‘日近’。元帝失色,曰:‘何乃異間者之言乎?’對曰: ‘舉目則見日,不見長安。’由是益奇之。”后人多以司馬紹所說的“日”隱指皇帝。故多用這個典故比喻是否得到皇帝的信任等等。如李白《登金陵鳳凰臺》詩中有句云:“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秋風蜀道難”指李白之事。李白遭到朝中權貴排擠,曾作《蜀道難》詩,以入蜀道路之艱險比喻官場之黑暗。以上這四個典故,含義各不相同。如班超萬里封侯,是功成名就的一個例子,也是許多渴望建功立業的英雄豪杰心中的楷模。嚴子陵辭官歸隱,則是歷代隱士的代表。而李白的遭遇,則是許多人坎坷的仕途生涯的一個典型。在作者看來,功業未遂者,固然是飽受了挫折困頓之苦;功成名就者,也不過是徒勞心力而已,他們為功名利祿所誤乃是完全一樣。他們把一生的心血,全耗費到那不過是過眼煙云的功名上去了,到頭來,只落得兩鬢斑白,實際上是什么也沒得到,豈不可哀?作者選用幾個典故表現出很大的隨意性,似乎漫不經心,也造成了一種輕松灑脫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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