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呂·山坡羊 閨思

張可久

云松螺髻，香溫鴛被，掩春閨一覺傷春睡。柳花飛，小瓊姬，一聲“雪下呈祥瑞”，團圓夢兒生喚起。誰，不做美?呸，卻是你!

這首小令寫的是一個古老的主題——閨中少婦被驚醒了“團圓夢”。但是其構思之別致巧妙、語言之流麗淺俗，表現了這位散曲家的新穎獨創之匠心。

開頭三句描寫一位閨中少婦由于“傷春”而沉沉入夢的情景：螺旋形發髻上的頭發松亂了，在繡著鴛鴦的被子里的香軀溫暖了，閨門關合著，她正為愛人不在跟前感傷而做著好夢呢。這幾句從少婦的外形之美、身體之香、環境之好，寫到內心之思。她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滿懷春情無法排遣，只好到睡鄉中去尋覓那難以實現的好夢。作者如此著意地進行反襯，肖貌傳神，就在于刻畫少婦那“一覺傷春睡”的內心世界，同時為展開下文作了出色的鋪墊。

“柳花飛”以下四句，描寫少婦被丫頭贊賞好雪而驚醒的情景。“柳花”，喻雪花，化用晉代才女謝道韞詠雪名句“未若柳絮因風起”之意; “瓊姬”，謂美麗的丫頭; “祥瑞”，嘉慶吉祥的先兆; “生”，硬，是曲中常見的俗語。這幾句承上而來，意思是說：就在少婦做著好夢之時，雪花如柳絮一樣地飛飄起來，美麗的小丫頭見了，禁不住贊一聲“瑞雪紛飛兆豐年啊”，硬是把正做著團圓夢兒的少婦喚醒了。其中的“團圓夢兒”，十分醒豁地點明了“閨思”的內容，與上文的“一覺傷春睡”又緊密勾連，少婦從這樣日思夜想的團圓夢中驚醒了，她的心情又該是怎樣呢?從而自然而然地開啟了下文。

“誰，不做美?呸，卻是你!”這里沒有任何敘述或描寫的字樣，卻活畫出這位少婦被驚醒好夢后那種嬌嗔懊惱的聲口和神態。作者用極淺俗的口語來摹寫少婦的聲態，已將她對離人的極度思念之情刻畫凈盡，這真可謂是“不著一字，盡得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