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衛叔剛》言情贈友詩歌
二月春光如酒濃,好懷每與故人同。
杏花城郭青旗雨,燕子樓臺玉笛風。
錦帳將軍烽火外,鳳池仙客碧云中。
憑誰解釋春風恨?只有江南盛小叢②。
楊維禎是元末江南文宗。他不但是詩壇盟主,而且為人豪爽、性情狂放,喜愛交際游冶, 因此當時吳越名士竟趨其門, 大名鼎鼎的倪瓚、顧瑛、衛仁近等等,都是他座上的常客。這首詩,就是他春游無伴時懷念故友的篇章之一。
全詩敘寫的,是一種面對江南春天的良辰美景而恨不能與友人共之的惆悵之情。作者以清麗平易之筆娓娓訴來,使人讀之有親切的感受。首聯即開門見山地進入春日懷人的本題,雖詞語平常,所述之懷也是人所共有的,但不假雕飾,直言心中之意,情見乎辭,故能予人以真摯之感,為下文抒寫離懷定下了基調。第二聯,承 “春光如酒濃”與 “好懷”而來。這里意脈貫穿,有暢達流走之妙。作者因眼前如酒之濃郁的春光而引起游冶的 “好懷”,因有此風雅的“好懷”而想起了故友,亟愿與之共享。越是風光絕佳之處,越是動搖情性,使詩人懷友之情不可抑遏。這些風光絕佳之處是些什么地方呢?這就是: “杏花城郭青旗雨,燕子樓臺玉笛風。”這是一聯寫景述事的對仗句,它全用名詞組成,不借形容詞、動詞和其他任何虛字眼以舒緩語調。一般作者如此造句,易陷入板重呆滯而不能自拔,然而此處卻錯落有致,搖曳生姿,展示了畫卷一般的自然風光之美,令人不能不贊賞作者技巧之高。這一聯寫景的句子之所以成功,還在于作者善于擇取代表性的客觀外物與情事加以剪接組合。“杏花城郭”與 “燕子樓臺”是江南春色中典型的自然景觀; “雨”與 “風”是江南春季常見的氣象特色; “青旗” 代指酒店,“玉笛”概指春日的娛樂。在這種明麗銷魂的城郭樓臺之中品嘗春酒,演奏春之樂曲,自然是其喜洋洋,其樂無窮,令人留連忘返的事。只是友人不在,美中不足! 詩的后四句,筆調一轉,寫出對友人的深沉懷念,傾吐了如此好景卻不能與友人同樂的無限遺憾之懷。“錦帳”二句,慨嘆友人如今各在一方,公事羈絆,不能來與詩人共賞春光。“錦帳將軍”具體指誰,不得而知,可能是作者的一位身任武職的朋友。元末天下大亂,作者所居住的江南地區也遍地烽火,這位“錦帳將軍”可能正在遠方忙于戰事,無暇來作詩酒風流之會了。“鳳池”,亦稱鳳凰池,指封建國家的中央政府機構——中書省。“碧云中”,指天上,即喻指朝廷。作者的友人可能有在京城中書省作官者,這好比遠在碧云之中的仙客,不能下到江南來游賞人間春景了。這里將“錦帳將軍”與“鳳池仙客”對舉,并非單為文字之美,也決不單指兩個在外的友人,而是用以概指所有在遠方居留,暫時不能來到作者身邊的友人們。面對這種友人分散的局面,詩人何以自處呢?詩的最后兩句說: “我在眾友云散的情況下孤獨苦悶,只有憑借身邊的歌兒舞女聊解春光帶來的愁與恨了。”這里“憑誰”句是化用李白《清平調三首》中“解釋春風無限恨”的成句; “盛小叢”云云,也是用唐典,作為作者身邊歌妓的代稱。這兩句是以作者自己的艷冶疏狂的私生活為基礎的。楊維禎生活于元、明易代的前夜,思想苦悶,遂蓄養歌姬,沉溺聲色,故作頹廢以保全自己。據明初瞿佑《歸田詩話》卷下載: 楊維禎“晚年居松江,有四妾:竹枝、柳枝、桃花、杏花,皆能聲樂。乘大畫舫,恣意所之,豪門巨室,爭相迎致。時人有詩云:‘竹枝柳枝桃杏花,吹彈歌舞撥琵琶。可憐一解楊夫子,變作江南散樂家。’”所謂“盛小叢”,就是泛指他身邊這些“吹彈歌舞撥琵琶”的女子。楊維禎在亂世中逃避現實而津津于聲色之樂,這在今天看來固然無足稱道,但此詩主題在于抒寫友朋之間的真摯友情,尾聯的聲色之樂的描寫僅僅是作為對友情的反襯而出現的,對此我們就不能多所指責了。
注釋
①衛叔剛:元代松江華亭 (今上海市松江)人。名仁近,字叔剛,一字子剛。好學能文,尤工書法。性喜蕭散,元政府與張士誠先后征聘他做官,皆辭而不就。②盛小叢:唐代越中歌妓,曾被浙東廉使李訥賞識和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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