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過無錫縣寄懷范參政、尤侍郎》言情贈友詩歌
蘇州欲見石湖老,到得蘇州發更早。
錫山欲見尤梁溪,過卻錫山元不知。
起來靈臺在何許?回首惠山亦何處?
人生萬事不可期,怏然卻向常州去。
此詩作于宋光宗紹熙元年 (1190) 。題中 “范參政”指曾任參知政事的范成大; “尤侍郎”指曾任禮部侍郎的尤袤。作者與此二人都是宋代著名的文學家,這詩就是乘船經過無錫時寫予范、尤二人的寄懷之作。
首聯起題。“蘇州欲見石湖老,到得蘇州發更早。”石湖老,指范成大。他晚年退居故鄉吳郡 (今江蘇蘇州)之石湖,號石湖居士。這聯是說: 原來想在路過蘇州之時去拜望石湖老人范成大,但是到了蘇州卻因為出發的時間比預期的更早而未能相見。這是追述此行中 “過無錫”之前的事情。揭示出主觀愿望和客觀情況之間的矛盾,流露出一層遺憾。
頷聯承題。“錫山欲見尤梁溪,過卻錫山元不知。”錫山,無錫的別稱。梁溪,是無錫城西水名,源出惠山。尤梁溪是指尤袤。此處用了修辭上的借代之法,以其所居之地代指其人。詩人走的是水路,夜間行船,或因兩岸景色不清,或因酣睡無人喚醒,所以五更天時問起舟夫,才知船在自己渾然不知之時已經過了尤袤的居處,拜訪尤袤的愿望也已落空。這又是一層遺憾。蘇州欲見范石湖而未能見到,無錫欲見尤梁溪卻又偏偏錯過。兩處 “欲見”而未見只能寫詩一首借以向友人聊表心中的思念,故而引出題中 “寄懷”。
首頷二聯中,情況與預期目的的連連相左,心愿的頻頻落空,使詩人頗感驚心。為結尾處抒發對人生的感慨有力地蓄了勢。
頸聯 “起來靈臺在何許? 回首惠山亦何處”二句,分承首頷二聯,在兩處“欲見”而未得見的基礎上再作渲染。“靈臺”指蘇州城西南的靈巖山,此處代指范石湖所居之處。“惠山”,在無錫城西,為江南名山,此處代指尤袤的處所。這二句是說,五更起來,不但蘇州靈巖山早已不知在哪里,就連無錫的惠山也渺然不知所處了。字里行間透露出強烈的若有所失之感。茫然的情緒溢于言表。此處以某地具有標志意義的景物代指某人處所,不僅避免了與首二聯行文的重復,而且亦與 “回首”之望相貼切。許多常出門旅行的人大都有這樣的體驗: 人們對車船沿途經過的地方往往并不經意,只有到了有親人、朋友居住的省市,人們才會特別留心,心中產生一種異常親切之感。即使不能停留下來登門拜訪,也總是渴望對那個地方多看兩眼。這種愛屋及烏的心理是一種最為常見而普遍的現象。詩人兩處 “欲見”而未能,本已遺憾之至。此處說連想遙望他們居住的地方都望不到了,這遺憾豈不更深一層?經過這樣反復的渲染、蓄勢,終于自然而然地引出尾聯中的慨嘆,它給人以水到渠成之感: “人生萬事不可期,快然卻向常州去。”前一句總束上文,發抒感慨,點明全詩主旨; 后一句為感慨余波,既點明了前面行程,又給人留下無窮的回味。來時路上的兩個愿望,如今皆已成空;那么,此去常州,是否心愿仍然是 “不可期”呢?念及于此,怎能不使詩人感到悵然若失,怏然不快呢?由旅途中的兩件事,引申出對整個人生的思索,對“人生萬事”的感慨,充滿了綿長濃郁的哲理意味,充分表現出宋人好以詩說理的特點。雖是“說理”,但由于蓄勢足,出語自然,所以不僅不給人以枯燥之感,反而使人感到意味深長,發人深省。使得一篇以敘事筆法寫就的寄懷之作有了深度,產生了立體感。
在章法上,這首詩也很有特色。首頷二聯對仗精致工整,“蘇州”、“錫山”各相重復,在音節上產生出復沓的節奏之美。頸聯二句,各承首頷二聯而來,又各用問句,對舉成文,形成了交錯銜接的回環之美。整齊之中富于變化,變化之中又見出自然工巧。在抒情上,則以輕松灑脫之語調,表達出處處錯過時機,事事與愿相違的遺憾。感慨很深,卻又似乎漫不經心,若隱若現。輕松自如之中顯示出精致細膩,平淡、自然、灑脫之中見出用筆的老辣。確為藝術上的爐火純青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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