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長門怨二首》精選經典唐詩鑒賞
李白
天回北斗掛西樓,金屋無人螢火流。
月光欲到長門殿,別作深宮一段愁。
桂殿長愁不記春,黃金四屋起秋塵。
夜懸明鏡青天上,獨照長門宮里人。
《長門怨》,屬樂府《相和歌辭·楚調曲》,又名《阿嬌怨》。相傳漢武帝小時曾說: “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長大后,阿嬌真成了陳皇后,但以后即失寵退居長門宮,司馬相如為此作《長門賦》寫其愁思,后人據此作《長門怨》曲。唐人用《長門怨》題寫宮怨的詩很多,李白這二首詩借樂府舊題來抒寫當時宮人的愁怨,曲折地反映出封建專制制度的一個方面的罪惡。
第一首詩勾畫了宮人生活的環境,通篇寫景,用景物來渲染人物之愁。詩第一句“天回北斗掛西樓”,寫北斗星每夜由東轉西,到掛西樓時,說明夜已深了。宋之問曾有“地隱東巖室,天回北斗車”詩句,李白化用后形象地交待了時間。次句“金屋無人螢火流”承上寫出地點,“金屋”二字與題呼應,但此時已非當年藏嬌之地,而是一座空曠寂寞的冷宮,這從“無人”的“螢火四處流溢”可看出,而流螢如火,則又點出時入秋季。兩句詩既交待了時間、地點、季節,又以上句的高空遠景和下句的空屋近景交織成一幅富有凄涼迷惘之感的圖畫。
第三句“月光欲到長門殿”承首句,由斗柄橫斜引出凄清的月光,句中“欲到”兩字,是匠心獨運,月是自由自在的自然物,根本無所謂有心、無心,但由于人哀怨至極,反覺月是有心要到長門殿來以顯孤寂之人。第四句“別作深宮一段愁”直接點出愁字,但作者用筆空靈,把無形之愁用“一段”兩字量化,形象鮮明。更妙的是“別作”兩字,含蘊甚深。
如果說第一首詩人重在用哀婉的筆墨摹寫陰冷寂靜的境界的話,那么第二首則是用怨筆直出環境中之愁人了。詩篇仍像第一首那樣用桂殿、金屋、長門宮等字眼,突出題意,又與前者著重刻畫環境不同,句句寫愁而句句有人。首句先出“桂殿”,這是對宮殿的美稱,沈約有詩句: “恩暢蘭席,歡同桂殿”,可李白此詩中桂殿之人卻無歡有愁,而且還非一時因秋景而生愁,而是長年累月生活在綿綿不斷的愁苦之中,以致明媚的春光已與她無緣,她記憶中的歲月好像從無春天。詩的第二句寫了主人公當年受寵時,居室四面墻壁均是黃金涂抹,是名副其實的金屋,而今卻因蒙上塵土而黯淡無光,這不幸女子被置在冷宮以后再無自由,再無歡樂,只有夜夜對天癡望,故而詩篇三四句點出明月如鏡,懸照青天,本來天下之人均得明月普照,可作者偏言“獨照”,說明夜闌人靜,唯有徹夜難眠之宮人才獨受懸照。如此通篇未出怨字,而怨意已見言外。
通觀二詩,乃合詠一意,緊密呼應。前者寫到金屋無人,后詩就有四壁生塵;有螢火流動,故起的是秋塵。受司馬相如《長門賦》 “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影響,兩首詩的后兩句均以月亮烘染愁思,可時間上卻有承緒,前首月光欲到未到,后首明月已高懸于中天,呼應中見出變化,而作者著意,卻在前詩的“別作”和后詩的“獨照”上,這樣詩篇中主人公那陰冷的環境、深沉的哀怨,就被作者“透過一層”的藝術手法表達得恰如其分,令我們千載讀后仍為之感、憐、憤、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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