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復古
賣花擔上,菊蕊金初破。說著重陽怎虛過。看畫城簇簇、酒肆歌樓,奈沒個巧處,安排著我。家鄉煞遠哩。抵死思量,枉把眉頭萬千鎖。一笑且開懷,小閤團欒,旋簇著、幾般蔬果。把三杯兩盞記時光,問有甚曲兒,好唱一個。
《洞仙歌》是唐代教坊曲名,原用以歌詠洞府神仙,故音節舒徐,極駘蕩搖曳之致。作者用來狀寫自己潦倒江湖、不受檢束的浪漫生活,在表面的詼諧娛戲中抒發了“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深沉感情。
上片描摹作者在節日里格外感到冷落孤單、無可依就的處境;下片刻劃他苦中作樂,力求擺脫煩惱的行事。
“賣花”兩句,說的是節日來臨了,城里喧嚷熱鬧,賣花人挑著滿擔的菊花,大聲叫賣。下句“說著重陽怎虛過”,承上而來,路見賣花,想到重陽節的來臨,不能不觸動作者的心弦。重陽,是我國的傳統節日,詩人在這個日子會產生比一般人更多的聯想和感受,因而就更不愿意平平淡淡地“虛過”這一天。“看畫城簇簇”四句,從城市的整齊漂亮,歌樓酒肆分外喧鬧,進一步烘托了節日氣氛,以此反襯自己的孤獨。這四句對比鮮明,喧囂的人群,鮮麗的花叢,鬧猛的酒肆,香艷的歌樓,都顯得紅紅火火;而背井離鄉、孤苦伶仃、無處可依的游子卻顯得冷冷清清。外界愈是熱烈,他內心愈是冷落,這也是“以樂境寫哀,一倍增其哀”手法的一種。
換頭處“家鄉”三句,繼續勾畫作者的內心活動。看別人團聚,內心羨慕,思鄉之情油然而起。換頭處作一轉折,用俚俗的口語自我排解,故作爽朗,故作曠達,暗暗伏下了在酒肆歌樓尋歡作樂、消磨時光的筆墨。“一笑”六句,寫作者權且把酒肆歌樓當作“巧處”、得過且過的情景。這看來十分奇怪,剛才還是“眉頭萬千鎖”,悶悶不樂,轉眼間點菜喝酒,自斟自飲,又調侃歌女,聽其唱曲,顯出一副高興相。其實這一憂一樂,揭示了作者的內心矛盾,對作者來說,家鄉是“巧處”,但無法回去;朋友家也是“巧處”,但人家節日相聚,去打攪不好。既覓不到“巧處”,萬般無奈,只好寄情醇酒婦人,把歌樓酒肆當成“巧處”。此時看似悠閑自在、無所約束,實際上卻百無聊賴。
此詞有兩個特點值得指出:一是它僅僅寫重陽節這一天作者的心情和行為,但由此卻可窺見這位著名的江湖詩人悲劇性身世之一斑,所以這個生活片斷具有比它本身豐富得多的含義。二是詞中描寫作者把不是“巧處”的酒肆歌樓當成了“巧處”,不想虛過重陽,結果還是虛過了。作者將嚴肅正經的內容用戲謔的形式表達,憂愁苦悶的情緒以曠達的面貌出現,形成了寓莊于諧的獨特藝術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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