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

丹青王右轄^①，詩句妙九州。

物外常獨往^②，人間何所求。

袖手南山雨^③，輞川桑柘秋^④。

胸中有佳處^⑤，涇渭看同流^⑥。

【注釋】

①王右轄：即王維。右轄，右丞。王維曾任尚書右丞，也稱王右丞。②物外：塵世之外。獨往：《莊子·在宥》：“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獨往獨來，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謂至貴。”詩中多以“獨往”表達隱逸之趣。③袖手：不預世事。南山：即終南山，王維隱居之地。④輞川：水名，在藍田縣南。王維晚年得宋之問“藍田別墅”，改建為“輞川別墅”，隱居其中，并畫有《輞川圖》。桑柘：兩種葉皆可養蠶之樹。此指田園生活。⑤“胸中”句：謂得道。《圓覺經》下：“無止妙覺，遍諸十方，出生如來，與一切法，同體平等。”大乘佛教認為眾生皆有佛性，這是成佛的種子，亦即妙覺、佳處。⑥“涇渭”句：謂超脫是非差別，與世同波，清濁共流。

【評說】

本詩選自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一一。

山谷此詩雖題為《摩詰畫》，詩中卻沒有對摩詰畫作具體評論，除首聯“丹青王右轄，詩句妙九州”稱頌摩詰詩畫皆冠絕一時，名動天下外，其余諸聯全寫摩詰其人。摩詰一生好佛，超凡脫俗，于人世間的功名利祿一概不求，隱居南山，筑室輞川，在秀麗幽靜的山川中過著吟詩作畫的田園生活，真正悟得佛道真諦，達到“涇渭看同流”的境界。詩中雖是處處寫人，卻又是處處寫畫，誠如高似孫言，山谷“此詩足以氣吞右轄筆墨”(《緯略》卷六)。詩中清晰地再現了摩詰之畫風和畫品。風格即人，清代沈宗騫總結出“筆格之高下，亦如人品”(《芥舟學畫編》卷二)的理論，并言“求格之高，其道有四：一曰清心地以消俗念，二曰善讀書以明理境，三曰卻早譽以幾遠到，四曰親風雅以正體裁”。摩詰可謂四者皆備，其畫“云水飛揚，意出塵外，怪生筆端”(《唐朝名畫錄》)，且“畫筆奇古，全不類世間所見山水圖”(高似孫《緯略》卷六)，有超然塵埃之外處。摩詰畫的這些特點正和山谷筆下的摩詰其人相一致。山谷此詩正是把人品和畫品相聯系，在對摩詰其人的描述中展現摩詰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