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登金陵鳳凰臺》原文與賞析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這首律詩作于何年,已不可考。據其意境看來,當寫于天寶年間作者被排擠,離開長安,漫游金陵之時。
首聯所言鳳凰臺,故址在今南京市鳳凰山。《江南通志》載:“ (南朝) 宋元嘉十六年,有三鳥翔集山間,文彩五色,狀如孔雀,音聲諧和,眾鳥群附,時人謂之鳳凰。起臺于山,謂之鳳凰臺。山曰鳳凰山。”鳳凰翔集,古人認為是祥瑞之兆:“飛來五色鳥,自名為鳳凰。千秋不一見,見者國祚昌。” (明·王世貞《欽鳥行》但現在詩人所見是“鳳去臺空”, 祥鳥不見,廢墟殘留。金陵本是六朝故都所在,而今若此,點明六朝已被歷史淘汰。“江自流”,唯有那大自然的長江,奔流不息。起句詠史抒懷,對句“鳳去臺空”,近景所見,“江自流”,此為遠景,俯瞰所現。未寫登臺人,而詩人自在景中。兩句之中“鳳”字三用,“臺”字兩出,疊字成章,毫無重復堆砌之嫌,而有音節流轉明快之感。
頷聯承上寫來。吳宮,指三國時吳國王宮。孫權曾建太初宮,方三百丈。孫皓曾建昭明宮,方五百丈。大開園囿,窮極奢巧。可是那長滿奇花異草的吳宮,現已湮沒為幽僻的小路。晉代衣冠,指晉之豪門世族,如王導、謝安之流。《晉書》載:“瑯琊王司馬睿即位于建康,時王謝衣冠之族甚威。”如今,那些“風流人物”的陵墓,已成了一片荒丘。詩人詠史,滄桑易世,由吳而晉,通過“埋幽徑”“成古丘”具體景物的描寫,使感嘆古今興亡這一抽象思想,得到了很好的表達。使人睹物而深省。
頸聯由憑吊懷古而轉寫詩人眺望風光,境界宏闊,氣象壯麗。三山,在今南京市西南,其山孤絕,有三峰并列,故曰三山。“半落青天外”,本指遠山一半被煙靄所掩。正如陸游《入蜀記》所言:“三山,自石頭 (金陵城) 及鳳凰臺望之,杳杳有無中耳。”而李白著一“落”字,將靜止之山飛動,既切景而又極富神韻。“二水”,指秦淮河流至南京,西入長江,被橫截其間的白鷺洲分為二支。白鷺沙洲橫臥二水之間,又為靜中有動。兩句不僅對仗工穩,而且相映成趣,可謂匠心獨運,堪稱千古絕唱。
尾聯作結。“浮云蔽日”,典出陸賈《新語·慎微篇》:“邪臣之蔽賢,猶浮云之障日月也。”以浮云喻奸佞,以日喻君王。此句指出奸權當道,遮蔽了君王視聽。可謂寄意深婉。聯系開篇四句,六朝、吳,晉之滅亡,皆因君昏臣奸所致,而今帝王正為“浮云”所蔽,國運堪哀,憂國之心,朗然裸呈。又使前兩聯詠史,落在意為唐帝鏡鑒的實處。可謂照應縝密。長安,為帝都所在,以喻朝廷。而“不見”,暗合詩題的“登”字,也寫出了作者被排擠在外的處境。“愁”字,既有擔心社稷安危之慮,也含報國無門,無法“濟蒼生”之怨。意蘊深長,耐人回味。
李白很稱道崔顥《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一詩,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句,據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載,李白欲擬之較勝負,乃作《登金陵鳳凰臺》詩。觀其二詩,從用韻來說,都是意到其間,天然成韻,正如方回《瀛奎律髓》云:“格律氣勢,未易甲乙。”但就其內容而言,同寫一“愁”,但內涵則有深淺宏隘之別。故高步瀛先生《唐宋詩舉要》說,此詩雖不及崔詩之超妙,但結句用意卻略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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