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世駿《梅嶺》原文與賞析
杭世駿
絕險誰教一線通,雄關橫截嶺西東。
攙天路迥盤蛇細,拔地峰奇去雁空。
戍草亂侵蕭渤壘,陣云遙墮尉佗宮。
荒祠一拜張丞相,疏鑿真能邁禹功。
梅嶺,即大庾嶺,著名的五嶺之一,在江西大余、廣東南雄交界處,向為嶺南嶺北的交通咽喉。古嶺道崎嶇險峻,唐開元初張九齡主持開鑿新路,多植梅樹,故又名梅嶺。五代間驛路荒廢,宋元祐間 (1086——1094) 重修,蔡挺復命夾道植松,在嶺上立關,名曰梅關。這首七律以雄渾的筆力描繪了梅嶺的險峻,歌頌了張九齡的疏鑿之功。
首句“絕險誰教一線通”,憑空起勢,寫詩人面對梅嶺時的驚嘆仰慕之情。“絕險”是對梅嶺形勢的高度概括。難以逾越的天險橫在面前,然而就在這“絕險”之中卻有“一線”驛路通過,在“絕險”與“一線”的對比中,突出了“一線”的非同尋常。而“誰教”將前二者聯系起來,顯示出對開鑿者的崇敬。“誰”看似疑問,實則是明知故問,詩人強調的是究竟誰有這倚天的本事,竟然能在這絕險之處開出道路,從而極精練地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奠定了全詩雄渾深沉的抒情基調。次句并不作答,卻宕開一筆,寫梅關的雄姿和氣勢:“雄關橫截嶺西東”,從廣闊的空間落筆,與上文的“一線通”相對應,一座雄關高踞于橫臥東西的梅嶺之上,將天地截為兩半,給人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感覺,突出了梅關的重要軍事作用。
如果說首聯用粗線條的大筆揮灑,勾勒出梅嶺的雄姿和驛路的險峻,那么頷聯則以工筆細繪“一線通”的具體景觀。“攙天路迥盤蛇細”,“攙”,通“劖”,刺的意思。“攙天”從垂直的角度寫梅嶺直刺青天的高峻,“盤蛇細”則從平面角度將盤旋而上的山路寫得層層升高,扶搖直上,綴在句末的“細”字,將“一線”具體化了。對句“拔地峰奇去雁空”,從另一角度寫出峰嶺的突兀雄奇。傳說湖南衡陽有回雁峰,大雁南歸至此而回。梅嶺在衡山之南,自然更是雁飛不到,更何況面對如此高峻的拔地而起的奇峰,即使有雁,又怎能過去呢? 借此也就使峰之“奇”愈加鮮明突出了。
頸聯“戍草亂侵蕭渤壘,陣云遙墮尉佗宮”,承上仍然寫景,側重描述梅嶺在歷史上的重要軍事地位,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其中貫注了深沉的歷史感。宋仁宗時,蕭渤以殿中丞知南雄州,得知儂智高反,即筑斗城以防備,“戍草亂侵蕭渤壘,”既是寫景,又是用事。“陣云遙墮尉佗宮”,用南越王趙佗的典故.尉佗宮,指廣州的尉佗樓。尉佗,即趙佗,秦時為南海龍川令,南海尉任囂死,佗行南海尉事,人因呼為尉佗。秦滅,趙佗自立為南越武王,漢高祖立佗為南越王。文帝立,趙佗上書稱臣。這兩句即景敘事,思接古今,使讀者仿佛看到歷史上彌漫梅嶺的戰火陣云,看到梅嶺曾發揮過的重要作用,筆力縱恣,聯想豐富,融深沉的歷史感于廣闊的空間與久遠的時間之中,拓展了詩歌的意蘊內涵。
“荒祠一拜張丞相,疏鑿真能邁禹功”,尾聯歸結到對張九齡的直接歌頌。張九齡是唐代開元年間的名相,被歷史家盛稱的“開元盛世”,其中凝聚著張九齡的不朽業績。這里說張九齡疏鑿大庾嶺之功,可比大禹的鑿山開河,其稱贊不可謂不高,然而由于前面對梅嶺的險峻和開鑿驛路的意義作了充分的描寫,所以有水到渠成之效,并不感突兀。至此,首句中的“誰”得到坐實,倒貫全文,突出了詩人對開元賢相張九齡的仰慕之情,也透露出詩人對一去不返的“開元盛世”的向往。
這首詩氣勢宏大,筆力雄健,結構嚴謹,融寫景、頌人與懷古為一體,而寫景、懷古又都是圍繞著對張九齡的贊頌展開的。前面極力描繪梅嶺的險峻和重要的地理位置,其著眼點還是在突出人工的神奇偉大上,從而使全詩主旨鮮明,意蘊深厚,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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