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呂本中
病起多情白日遲,強來庭下探花期。
雪消池館初春后,人倚闌干欲暮時。
亂蝶狂蜂俱有意,兔葵燕麥自無知。
池邊垂柳腰支活,折盡長條為寄誰?
這首七律是詩人大病初愈后的即景抒情之作。
首聯寫詩人在大病初愈后,在春光嬌美之日到庭院觀賞春花。“病起”和“強來”寫出了詩人病后的身體狀況,透露出病中的寂寞冷清的心境,同時也以此反襯出春日陽光的煦麗與柔美。“多情白日遲”,是采用擬人手法,寫白日留戀陽光,不忍離去,實際上是反映了詩人的心理感受。“探花期”是明寫看看花開得怎樣,暗逗下幾聯的寫景與抒情。
“雪消池館初春后”,展示了庭院里初春的景象:冰雪消融,春風吹拂,柳綠為煙,百花競妍,庭院中的池館越發顯得綽約多姿。“人倚闌干欲暮時”是寫詩人倚欄觀賞庭院中的美景,直到太陽將落的時刻。前后兩句構成互為因果的一個對子。因其景美,詩人才留連忘返,而詩人不顧病體,多情留戀,又反映了庭院春景的魅力,從而構成了情景交匯的詩意境界。
“亂蝶狂蜂俱有意,兔葵燕麥自無知”,是從唐代詩人李商隱《二月二日》中的“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蛻化而來,表現了詩人與李商隱心跡相通的感情。句中的“兔葵燕麥”是借用了劉禹錫《再游玄都觀·詩序》中的典故。當年的劉禹錫被放逐十四年后又回到京城參與朝政。他重游玄都觀,發現觀中百畝庭空,青苔滿徑,滿目蒼涼,“唯兔葵燕麥動搖于春風耳”。在這一聯,“俱有情”和“自無知”相互對仗,含蘊豐厚。蝶和蜂是有生命的動物,春天來臨,便穿花繞柳,狂飛亂舞,仿佛是能解人意,為詩人增添了賞春余興,也使他的生活追求受到鼓舞,故稱“有情”。兔葵、燕麥是沒有人的感覺和感情的植物,不能理解人的愁歡哀樂,甚至還會使人沮喪悲傷,遏制人的積極進取精神,故說“無知”。前一句實寫春景,后一句虛寫詩人感慨。在虛實對舉中,使人感到這一聯已不再寫春光的秾麗、絢爛,留連忘返,而是因春景美好而觸動了他的傷感,發出了一種微婉的感嘆。
歇拍兩句“池邊垂柳腰支活,折盡長條為寄誰?”以反詰作結,增加了層次的起伏和發人聯想的余韻。詩人倚欄憑眺,池邊的春柳,隨風輕揚。一個“活”字形象地表現了春柳象舞女般的婀娜多姿。自唐代以來,民間就流行著折柳枝以示別情的風俗。詩人由此而聯想到自己,即使把柳枝折盡了,又去送給誰呢?這一反問,觸及到詩人的隱痛,從側面反映了詩人沉淪的身世和凄苦的心境。
這首即景之作的構思平中見奇。它以樂境寫哀思,以明媚誘人的春色反襯凄苦孤單的人生際遇,以輕快的筆調抒寫抑塞不舒的情懷,從而收到了相反相成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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