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正月東出師,天子遙分龍虎旗。
樓船一舉風(fēng)波靜,江漢翻為雁鶩池。
安史亂起,形勢急劇惡化,李白暫且避居於廬山,即所謂“大盜割鴻溝,如風(fēng)掃秋葉。吾非濟代人,且隱屏風(fēng)疊”。然而他對這樣的時局并不能漠然處之,功成身退是他的重要思想,自然不會功未成而身先退,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想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yè)的。所以當(dāng)永王李璘派人到廬山屏風(fēng)疊請他出山時,他即欣然相從,進入永王水軍,并為之寫下《永王東巡歌十一首》。事敗被捕后,自稱是為永王部下所“迫脅”,這當(dāng)然是遁詞,不足為憑,東巡歌可以證明他完全出于自愿,而且很想藉以大干一番。從這第一首就可以看得出來。
“永王正月東出師,天子遙分龍虎旗”,首二句敘事紀(jì)實;但由于古代交通不便,再加上戰(zhàn)亂,因此信息不能及時掌握,這紀(jì)實的詩句與史實也就有些出入了。詩寫的是至德元載正月,這時天子已經(jīng)是永王的哥哥李亨肅宗了,但詩中的“天子”卻仍指唐明皇(此時已成了太上皇)。事情經(jīng)過是這樣的:天寶十四載安祿山自范陽起兵,次年六月八日潼關(guān)失守,六月十一日夜唐明皇逃出長安向成都進發(fā)。臨走時將太子李亨留下來,以控制北方局勢。剛過一個月,七月十二日李亨就在靈武稱帝,奪了乃父的帝座。就在肅宗上臺的時候,唐明皇不知底細,還在部署作戰(zhàn)方案,聽房琯的主意,分兵四路:太子守北方,盛王守東南,豐王守西北,永王守中南,永王為江陵府都督,統(tǒng)山南東路、及嶺南、黔中、江南西路節(jié)度大使。永王九月到江陵,見江淮為富庶地區(qū),以為可以據(jù)此爭奪帝座,便于當(dāng)年十二月率水師東下,直趨廣陵。李白當(dāng)是次年正月入水軍的,所以東巡歌寫的都是春日的情況。詩中所說龍虎旗,是指住都督及節(jié)度大使事,所謂“遙分龍虎旗”,如果說的不是來自成都的唐明皇,而是誤以為來自靈武的唐肅宗,那么他便已知肅宗即位事,但卻不知道肅宗對永王的態(tài)度,以為維持唐明皇的分封。不管李白怎么理解這個“天子”,從詩中可以看出,他認為永王水師東下是堂堂正正的,不是叛逆的舉動。
“樓船一舉風(fēng)波靜,江漢翻為雁鶩池”,這后兩句寫的是愿望,也是祝愿。永王麾師東下,是圖謀帝位,但是李白從璘的目的卻是為了平定安史之亂。所謂“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其二)、“長風(fēng)掛席勢難迴,海動山傾古月摧”(其八)和本篇的“樓船”句,都可以證實這一點。同時,從末尾的“雁鶩池”,也可以看出李白并無幫助永王奪取帝位的想法,因為這里用的是梁孝王的典故。梁孝王劉武是漢文帝的兒子,為竇太后所出。吳楚齊趙七國反叛時,梁孝王守睢陽,東拒吳楚,立下大功,賞賜不可勝數(shù),于是廣治宮室,建梁園(亦稱兔園)方三百里,延攬文士如司馬相如、枚乘等入苑,優(yōu)游其中。梁園有雁池,池中有鶴洲、鳧渚(見《西京雜記》)。李白把永王比作梁孝王,希望永王能像梁孝王在平七國之叛之中立功那樣,為平息安史之亂盡力,將來把江漢變成梁園似的,自己也可以如司馬相如和枚乘那樣,過著優(yōu)閑的文士生活。這和他功成身退的思想正相一致。他寄希望于永王的,也只是像梁孝王那樣,并沒有祝愿他登上帝座,《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十稱“少帝長安開紫極,雙懸日月照乾坤”,只承認二帝,并無意推永王當(dāng)?shù)谌痪鳌?/p>
這首紀(jì)事和祝頌的詩,節(jié)奏輕快,情調(diào)高昂,充分表現(xiàn)出李白在動亂年代的政治態(tài)度、思想感情以及他的豪放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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