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王安國·減字木蘭花》王安國
王安國
春 情
畫橋流水。雨濕落紅飛不起。月破黃昏。簾里馀香馬上聞。徘徊不語。今夜夢魂何處去。不似垂楊。猶解飛花入洞房①。
仕女圖【清】潘振鏞
注釋 ①洞房:指幽深的閨房。
鑒賞 詞題“春情”,正為詠暮春男女傷別之情而作。
上闋以景拓開,“畫橋”的雕飾華麗、“流水”的碧漪滮滮,本是一片明媚清秀的風光,卻被那遭雨打落、碎散遍地的落英,平添了幾分凄艷,原該開朗輕快的心境也因此隨之低沉下來。雨中花如此,雨中人若何?是否也似這般被世事風雨打得“飛不起”自由身?眼前此刻,向晚夕暉籠罩出滿眼的蒼渺昏茫,陡然間一道月波映透霧靄,交織出薄薄慘灰。“破”是催送黃昏的瞬間之始,策馬將行,源自別時玉閨伊人的幽香在鼻,竟是纏纏繞繞地相送至此,情深款款、戀戀不去。然而余香余香,固是殘留未消,亦是流散將盡。這一“簾”之隔,早注定了香已不得而全。思慮及此,登時心旌搖搖,不忍猝去。
下闋緊承此欲罷不能之情,寫他在門前“徘徊不語”。萬分沖動意欲再見伊人一面,卻也萬分清醒終究難免一別,相見爭如不見。然步伐可以不邁、言語可以吞聲,那顆苦苦相憶的心卻要如何禁錮深鎖?縱使強而為之,亦只能于寤時千方百計忘懷所以,又如何縛得住寐中一縷“夢魂”的相思欲尋?但此后關山阻隔、江水重重,這飄浮虛弱的夢魂,孰能辨別方向飛渡歸此?且不說將來更行更遠的無盡歲月,便在“今夜”,就已經(jīng)是彷徨“何處去”了。此時此刻,驀地有感何以生而為人。愿在衣而為領、愿在裳而為帶、愿在發(fā)而為澤、愿在眉而為黛、愿在莞而為席、愿在絲而為履、愿在晝而為影、愿在夜而為燭、愿在竹而為扇、愿在木而為桐(晉陶淵明《閑情賦》),而他看著暮春飄落四散的楊花,想來必是如同章楶《水龍吟》所敘的那般“閑趁游絲,靜臨深院”“傍珠簾散漫”“風扶起”繼而飛入蘭帳,在玉人的一身春衣上“雪沾瓊綴”“繡床旋滿,香球無數(shù)”。“猶解”兩字背后,正傾訴著他的深深感嘆——人不如花!人不如花!楊花尚能托風飛“入洞房”,而自己卻連夢魂也無從來去。因物寄怨,全詞至此而結,天地間流轉蕩漾著淡淡的失落惋惜、遺憾無限。
本詞通篇以男方為視角,構思細膩,造語工麗,且含蓄委婉,深蘊不露,不著情字而處處見情,回腸蕩氣,纏綿不盡。(郭思韻)
集評 清·許昂霄:“結語與和凝‘卻愛熏香小鴨,羨他常在屏幃’等句,俱從龍標‘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悟出。”(《詞綜偶評》)
明·卓人月:“讀‘馬上’句,覺‘馬上續(xù)殘夢’及‘帶得詩來,馬上敲’之句,皆劣。”(《古今詞統(tǒng)》卷四)
鏈接 宋代掌管藏書的官署——崇文院。崇文館之設,始于唐太宗貞觀年間,但是設置的目的是作為太子學館,掌管東宮的經(jīng)籍圖書,以教授諸生。宋承唐制,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978),在國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創(chuàng)立“昭文館”(唐代叫“弘文館”)“史館”“集賢院”等三院,并賜名為“崇文院”,成為宋代中央政府貯藏圖書的官署。據(jù)史料記載,宋代崇文院的東廊為昭文書庫,南廊為集賢書庫,西廊為史館書庫,共收藏正、副本圖書多達八萬多卷。北宋仁宗時,王堯臣、張觀、歐陽修、宋庠、宋祁等人奉御詔整理崇文院的圖書典籍,編撰成皇家藏書的總目《崇文總目》,比較全面地反映了北宋時期中央政府的藏書情況。
《減字木蘭花》詞牌。《減字木蘭花》這一詞牌是由五代時期詞人韋莊始作,與《偷聲木蘭花》均由《木蘭花》變化而來。“偷聲”從音樂、“減字”從歌詞角度取名。此調于《木蘭花》上下片第三句各減去三字,并作韻腳的調整。雙調,四十四字,上下片各四句兩仄韻兩平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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