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
芳晨麗日桃花浦,珠簾翠帳鳳凰樓。
蔡女菱歌移錦纜,燕姬春望上瓊鉤。
新妝漏影浮輕扇,冶袖飄香入淺流。
未減行雨荊臺下,自比凌波洛浦游。
上官儀(605?—664),唐代詩人。字游韶,陜州陜縣(今屬河南)人。貞觀元年(627)進士及第,歷仕弘文館直學士、西臺侍郎等職,永徽時,曾建議高宗廢皇后武則天,見惡于武,麟德時,被告發與廢太子忠相通,下獄死。詩承六朝宮體余風,多應制、奉和之作,綺錯婉媚,適合宮廷需要,士大夫紛紛效尤,稱為“上官體”。又歸納六朝以來詩歌中對仗的方法,提出“六對”、 “八對”之說,對律詩的形成,頗有影響。原有集,已失傳, 《全唐詩》錄存其詩一卷。
屏障,就是屏風。按本詩詩意看,上官儀所題詠的乃是仕女畫屏風。首聯描寫畫面上人物活動的背景。在春光明媚的早晨,水邊盛開著桃花,臨水聳立著一座鳳凰樓,樓上高掛珠簾翠帳,精致豪華。桃花浦,暗用劉晨、阮肇入天臺山巧遇仙女的故事。傳說東漢時劉晨、阮肇入天臺山采藥,至桃花溪,迷路,遇仙女,留住半年。事見劉義慶《幽明錄》。鳳凰樓,暗用秦穆公為愛女弄玉和蕭史建造鳳臺的故事。傳說秦穆公時代,有蕭史善吹簫,能招致孔雀、白鶴,秦穆公女兒弄玉喜愛他,嫁蕭史,教弄玉吹簫,數年,其簫聲引來鳳凰,停在屋上,秦穆公為他們建造了鳳凰臺。事見劉向《列仙傳》。這兩句詩,連用二典,暗示畫面景物乃是仙境,畫中人物乃是仙女。
次聯“蔡女菱歌移錦纜,燕姬春望上瓊鉤”,蔡女,即下蔡(今安徽鳳臺)的美女;燕姬,即燕地(今北京一帶)的美女, 《古詩十九首》: “燕趙多佳人”。這兩句是說下蔡的美女在水中移動著錦織的纜繩,唱著菱歌;燕地的美女在樓頭掛起玉色的簾鉤,眺望春景。詩句將麗質嬌美的仕女放在駘蕩的春景中作正面描寫,蔡女、燕姬分承首聯“桃花浦”、 “鳳凰樓”。
頸聯里的“新妝漏影浮輕扇”句,應“燕姬春望”,是說桃花浦水里浮動著剛剛打扮、手執輕扇的燕姬的倩影。漏影,燕姬的身影在樓臺的縫隙中倒影在水里。 “冶袖飄香入淺流”句,應“蔡女菱歌”,是說淺淺的水面上飄散著從蔡女艷麗的衣袖里發出的香氣。這兩句通過水面上“漏影”、 “飄香”,從服飾這個側面,烘托出畫中美女的富貴華艷、婉媚冶麗。
最后二句用二則典故,分寫鳳凰樓頭和桃花浦里美女的情態。 “未減行雨荊臺下”,宋玉《高唐賦》說,楚王游于高唐,夢見一位婦女,自稱“巫山之女”,告辭的時候,對楚王說: “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荊臺,即楚地的高陽臺。這句是說畫面上樓頭美女的神情,不亞于高陽臺下行雨的巫山神女。 “自比凌波洛浦游”,曹植的《洛神賦》描寫洛水女神“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這句是說畫面水浦里美女的嫵媚,可以與游于洛水中凌波微步的女神媲美。本詩借助于對偶、用典等詩歌技巧,僅僅運用描寫手法,表現了畫面上的人和景,別無其他特色,反映我國早期題畫詩的一般水平。
初唐時代的繪畫藝術,繼承隋代遺風,細密、精致、臻麗。據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記載,鄭法士善于表現貴族生活,畫女子“柔姿綽態,盡幽閑之雅容”。畫景物“金張意氣,玉石豪華,飛觀層樓,間以喬林嘉樹,碧潭素瀨,糅以雜英芳草”,整個畫面“必暖暖然有春臺之思”。從畫的題材內容到畫的氣概意境看,都與上官儀所題詠的畫障中所描寫的景物與人物呈現的豪華富麗氣概相一致。當然,上官儀詩并未明確說明此畫的作者是誰,我們也無法論定上官儀所詠的便是鄭法士畫,不過,由此可以見出當時的為宮廷服務的畫風。上官儀的詩風與這幅畫的風貌甚相契合。整首詩富麗工整,寫浦、寫樓而用“桃花”、 “鳳凰”附麗之,寫纜、寫鉤而用“錦”、 “瓊”修飾之,寫妝而曰“新”,寫袖而曰“冶”,精心修辭,追求字面的工麗華美,完全繼承了齊梁余緒,充分體現出宮廷詩人上官儀詩歌的審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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