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念奴嬌(予客武陵)》

予客武陵^①，湖北憲治在焉。古城野水，喬木參天。予與三二友日蕩舟其間，薄荷花而飲，意象幽閑，不類人境。秋水且涸，荷葉出地尋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見日，清風(fēng)徐來，綠云^②自動，間于疏處窺見游人畫船，亦一樂也。來吳興，數(shù)得相羊^③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絕，故以此句寫之。

鬧紅一舸^④，記來時，嘗與鴛鴦為侶。三十六陂^⑤人未到，水佩風(fēng)裳^⑥無數(shù)。翠葉吹涼，玉容消酒^⑦，更灑菰蒲雨。嫣然搖動，冷香飛上詩句。

日暮青蓋亭亭，情人不見，爭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風(fēng)南浦。高柳垂陰，老魚吹浪，留我花間住。田田^⑧多少，幾回沙際歸路。

【注釋】

①武陵：今湖南常德，宋名朗州武陵郡，時荊南荊湖北路提點刑獄官署在此。

②綠云：指荷葉。

③相羊：猶徜徉。

④鬧紅一舸：謂小船蕩漾在荷塘中。

⑤三十六陂：此指許多荷花池。陂，水塘。三十六，言其多。

⑥水佩風(fēng)裳：指荷花荷葉。李賀《蘇小小墓》：“風(fēng)為佩，水為裳。”

⑦玉容銷酒：謂荷花粉白，如同美女面容，酒暈才消。

⑧田田：荷葉的形狀像“田”字。南朝樂府：“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評點】

許昂霄《詞綜偶評》：“記年時，常與鴛鴦為侶。”唐詩：“鴛鴦相對浴紅衣。”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調(diào)工于發(fā)端。“鬧紅”四字，花與人俱在其中。以下三句詠荷及賞荷之人，皆從空際著想。“翠葉”三句略點正面。接以“嫣然”二句，詩意與花香皆搖漾于水煙渺靄中。下闋?wèi)讶硕嫦Щǎ突夭蝗ィ艨唾p荷者，托諸“柳陰”“魚浪”，仍在空處落筆。通首如仙人行空，足不履地，宜叔夏讀之“神觀飛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