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瑞龍吟(章臺路)》

章臺^①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②。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佇。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③。侵晨淺約宮黃^④，障風(fēng)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⑤重到，訪鄰尋里，同時(shí)歌舞。唯有舊家秋娘^⑥，聲價(jià)如故。吟箋賦筆，猶記燕臺句^⑦。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fēng)絮。

【注釋】

①章臺：章臺街為漢長安繁華之地，位于章臺下而得名。漢京兆尹張敞罷朝會，走馬過此，后用以指冶游處。

②試花桃樹：桃花初開。

③乍窺門戶：宋人稱倡家為門戶，或門戶人家。此謂初涉紅塵，倚門賣笑。

④淺約宮黃：淡施脂粉。宮黃，宮人所用涂額作妝飾的黃色脂粉。

⑤前度劉郎：東漢劉晨、阮肇入天臺山采藥遇仙女，留居半載，歸來塵世已過七代。后重入天臺訪女，杳不可尋。詞用此，兼用唐劉禹錫自朗州貶所召回長安，《再游玄都觀》詩“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字面。

⑥秋娘：指歌妓。

⑦燕臺句：指深情邀之詩句約。李商隱《梓州罷吟寄同舍》：“長吟遠(yuǎn)下燕臺去，惟有衣香染未消。”

【評點(diǎn)】

沈義父《樂府指迷》：結(jié)句須要放開，含有余不盡之意，以景結(jié)情最好。如清真之“斷腸院落，一簾風(fēng)絮”，又“掩重關(guān)，遍城鐘鼓”之類是也。

周濟(jì)《宋四家詞選》：不過桃花人面，舊曲翻新耳。看其由無情入，結(jié)歸無情，層層脫換，筆筆往復(fù)處。

俞陛云《宋詞選釋》：首段言人如巢燕歸來，花事方酣，人家依舊。次段回憶此地初逢，笑語風(fēng)姿，宛然在目。三段實(shí)賦訪舊，歌姬舞侶，大半飄零，聞?wù)f秋娘尚在，如洛中柳枝娘，猶能憶誦玉溪詩句。而此日名園寥寂，伴飲無人，傷別傷春，惟有一鞭歸去。簾櫳風(fēng)絮，獨(dú)自徘徊，通篇宛轉(zhuǎn)寫來，情景兩融。“孤鴻”句至結(jié)句，景中見情，妙在不說破，其味無窮。

吳梅《詞學(xué)通論》：通體僅“黯凝佇”、“前度劉郎重到”、“傷離意緒”三語為作詞主意，此外則頓挫而復(fù)纏綿，空靈而又沈郁，驟視之，幾莫測其用筆之意，此所謂神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