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鵲橋仙》
一竿風月,一蓑煙雨,家在釣臺西住。①賣魚生怕近城門,況肯到、紅塵深處? 潮生理棹,潮平系纜,潮落浩歌歸去。②時人錯把比嚴光,③我自是、無名漁父。
【注釋】 ①釣臺;嚴子陵釣臺,在今浙江桐廬縣西三十里富春江北岸。②理棹:泛船。棹(zhao),劃船工具,狀如槳。③嚴光:東漢隱逸高士,字子陵。原籍浙東會稽余姚,少與漢光武帝劉秀同學,劉秀稱帝,嚴光變名姓隱身不見。事詳《后漢書·逸民傳》
【譯文】 挑一竿風月,披一蓑煙雨,家住在嚴陵釣臺西畔。網(wǎng)得魚來挑賣時怕靠近城門那邊,更何況肯去那紅塵俗世,人事鼎沸之處?潮起了趕著出舟打魚,潮平時系小舟在近岸,潮退了高歌一曲駕舟歸去。世人錯把嚴光來比擬我,其實呢,我就是我,一個無名漁父!
【集評】 近代·俞陛云:“首三句如題之量。‘怕近城門’二句未必實有其事,而可見托想之高,憤世疾俗者,每有此想。‘潮生’三句描寫江海浮家之情事,句法累如貫珠。‘無名漁父’四字尤妙,覺煙波釣徒之號,猶著色相也。《漁父》詞以張志和數(shù)首為最著,此作可奪席矣。”(《唐五代兩宋詞選釋》)
【總案】 儒家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觀念幾乎陶冶教養(yǎng)著所有的文化人,陸游也不能外。淳熙十四年(1187)放翁權(quán)知嚴州軍州事,嚴州即今浙江建德一帶,釣臺密邇其地,于是嚴子陵的高風亮節(jié)正可療治其壯志不酬的創(chuàng)痛,一種隱逸其間的意念油然而生。這首詞即寫于此種心境時。別以為這詞是寫實,放翁真的當了漁父,其實整首詞只是詞人構(gòu)建的一組意象,他要傳述的是“況肯到、紅塵深處”的厭棄惡濁現(xiàn)實的心態(tài)。這種厭世出塵的情懷似乎頗為消極,然而究其實,是一種憤懣的表現(xiàn),是悲慨之甚的無言抗爭。此詞風調(diào)略近朱敦儒的《樵歌》(一名《太平樵唱》),但二種閑適仍有異同。朱氏的怡淡飄逸大抵表現(xiàn)在“靖康之恥”前,與放翁的身處山河破碎之時,報國無門而以清狂閑逸來平衡一己心態(tài),有著質(zhì)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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