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多奇狀,秀出倚前楹。
停午收彩翠,夕陽照分明。
吾師住其下,禪坐證無生。
結(jié)廬就嵌窟,剪竹通徑行。
談空對樵叟,授法與山精。
日暮方辭去,田園歸冶城。
這是孟浩然隱居襄陽鹿門山時(shí)所作。從末句“田園歸冶城”來看,“西山”在鹿門山附近,離孟浩然住宅不遠(yuǎn)。詩人隱居期間,日與村夫、道士、僧人交游,融田園的閑靜、道觀的閑逸、寺院的幽寂為一體,在他不少描寫禪境的作品中,蘊(yùn)含著一種特殊的禪趣。此詩即其中之一。
“西山多奇狀,秀出倚前楹。”展示西山超然特出的氣勢。“秀出”,超出群山,屹然高矗。“楹”,房柱,“倚前楹”,言西山從房前突兀而起,奇險(xiǎn)而雄偉。首二句以一“奇”字,總括全景;三、四句“停午收彩翠,夕陽照分明”分題西山景色的變幻。“彩翠”,此指霞霧。清晨,西山上云煙裊裊,霞霧重重; 中午,煙收霧散,山青樹綠,滿目蔥蔥; 黃昏,夕陽西照,晚霞如血,灑滿山嶺。此二句以重彩描繪西山的綺麗風(fēng)光,并通過山色由正午到黃昏的變化,暗示詩人與禪師相聚時(shí)間之長,為末二句寫暮歸埋下伏筆。
“吾師住其下,禪坐證無生。”過渡自然,由寫景轉(zhuǎn)入寫人。綺麗變幻的自然山色構(gòu)成了禪師優(yōu)雅的生活環(huán)境,明禪師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靜坐安禪。“吾師”,指明禪師,加一 “吾”字,感情親切。“禪坐”,即結(jié)跏趺坐,為修禪坐法之一,《智度論》 卷七:“諸坐法中結(jié)跏趺坐,最安穩(wěn)不疲極,此是坐禪人坐法。”“無生”,亦即佛教的最高境界——涅槃解脫。《最勝王經(jīng)》卷一: “無生是實(shí),生是虛妄。愚癡之人,漂溺生死,如來體實(shí),無有虛妄,名為涅槃。”佛教追求超脫生死輪回,簡單地講就是追求無生,因?yàn)橹挥袩o生,才能無死。這一點(diǎn)與道教剛好相反,道教追求的最高目的是長生不老,就是 “不死”。一個(gè)要 “無生”,一個(gè)要 “不死”,這就是佛、道的根本區(qū)別。五、六句總寫禪師修行西山; 下四句則分題他的住處和禪趣。“結(jié)廬就嵌窟,剪竹通逕行。”承“住”字,細(xì)寫禪師所居蘭若的幽深清寂。“嵌窟”,深洞。明禪師在幽深的山洞邊筑室靜居,禪院中竹林繁密,綠枝陰翳,小徑回曲,幽深清爽,與常建“曲經(jīng)通幽處”同一境界。“談空對樵叟,授法與山精”二句,承“禪坐”,進(jìn)一層表現(xiàn)禪師虛靜超邁的心境及廣大無邊的佛力。“空”、“法”,皆指佛理。《大乘章義》卷二:“空者理之別目,絕眾相故名為空。”“山精”,傳說中山間的怪物,此代指動物。樵夫憨直簡古、山精不通人語,可他們在明禪師說禪時(shí)竟然也能與之對坐,共入禪境,足見禪師禪理之精妙,也可以想見詩人與禪師同游時(shí)悟禪之深。這兩句在“談空”、“授法”這一充滿禪意的境界中加入“樵叟”和“山精”,使樵夫的質(zhì)樸純真、山精的野逸自然給幽寂的禪院倍添一種幽野之趣。
末二句 “日暮方辭去,田園歸冶城。”近承野趣,引出作者。“冶城”,孟浩然住地。在前十句中,詩人明寫禪師,暗寫自己,表現(xiàn)他與禪師整天說佛參禪的經(jīng)歷,“日暮”,遙承“夕陽”,說明天色已晚,不得不歸,同時(shí)又以前四句所描繪的美麗山色作為自己歸田園的背景,將禪院的野趣與田園的閑逸對照起來,給人一種田園與禪院相通的感覺,耐人尋味。李鄴嗣《慰弘禪師集天竺語詩序》說: “唐人妙詩,若《游明禪師西山蘭若》詩,此亦孟襄陽之禪也,不得耑謂之詩。”“孟襄陽之禪”,所指的就是孟浩然那種融自然、禪理、田園為一體的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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