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瑟怨

溫庭筠①

冰簟銀床夢不成②，碧天如水夜云輕。

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③。

【注釋】

①溫庭筠（？—866）：原名岐，字飛卿，太原祁（今山西祁縣）人。官至國子助教。詩風瑰麗精巧，主要成就在詞上，為“花間派”之鼻祖。原有集，已散佚，后人輯有《溫庭筠詩集》、《金奩集》。《全唐詩》存詩九卷。

②冰簟：清涼的竹席。銀床：指撒滿月光的床。

③瀟湘：二水名，在今湖南境內。此代指楚地。十二樓：原指神仙的居所，此指女子的住所。

【詩本事】

瑤瑟，是玉鑲的華美的瑟。瑟聲悲怨，相傳“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漢書·郊祀志》）。在古代詩歌中，它常和別離之悲聯結在一起。題名“瑤瑟怨”，正暗示詩所寫的是女子別離的悲怨。

【賞評】

王國維說：“‘畫屏金鷓鴣’，飛卿語也，其詞品似之。”這首詩綺麗又兼清雅。詩寫一位女子相思無眠，題材不新但是含蓄動人。首句先寫主人公眼下情態，初秋時分，靜夜未眠，玉簟生寒，滿床涼月。第二句將視野引向戶外，只見天高氣清，夜云淡淡。第三句由雁聲將讀者的心拉得更遠，仿佛看到了月光下清冷的瀟水湘水，那是娥皇、女英追尋舜的地方。末句又寫回閨閣中，瓊樓玉宇，不勝寂寒，只有一輪明月照著“冰簟銀床夢不成”。主人公的心事全部略去不提，將余音留與讀者自去領會。

這首詩不言愁怨而愁怨自明，不寫人而由所繪環境烘托出了一個冰雕玉琢般的女子形象。全詩輕靈透明，給人以美的享受。

【詩評選輯】

①明·胡應麟《詩藪·內編》卷六：溫庭筠“冰簟銀床夢不成……”杜牧之“青山隱隱水迢迢……”此等入盛唐亦難辨，惜他作殊不爾。

②清·黃生《唐詩摘鈔》卷四：因夜景清寂，夢不可成，卻倒景于后。《瑤瑟》用雁事，亦如《歸雁》用瑟事。

③清·宋顧樂《萬首唐人絕句選評》卷六：此作清音渺思，直可追中、盛名家。

④清·孫洙《唐詩三百首》卷八：通首布景，只“夢不成”三字露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