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仙山,黃鶴之爽氣〔2〕,偶得英粹,后生俊人〔3〕。林公世為豪家,此士之秀。落發歸道,專精律儀〔4〕。白月在天,朗然獨出〔5〕。既灑落于彩翰,亦諷誦于金口〔6〕。閑云無心,與化偕往〔7〕。欲將振五樓之金策,游三湘之碧波〔8〕,乘杯泝流,考室名岳〔9〕。瞰憩冥壑,凌臨諸天〔10〕。登祝融之峰巒,望長沙之煙火〔11〕。遙謝舊國,誓遺歸蹤〔12〕。百千開士,稀有此者〔13〕。予所以嘆其峻節,揚其清波〔14〕。龍象先輩,回眸拭視〔15〕,比夫汩泥沙者,相去如牛之一毛〔16〕。昔智者安禪于臺山,遠公托志于廬岳〔17〕,高標勝概,斯亦向慕哉!紫霞搖心,青楓夾岸,目斷川上,送君此行。群公臨流賦詩以贈。
【注 釋】
〔1〕江夏:治所在今湖北省武昌。 上人:對僧人的敬稱。 衡岳:即衡山。在今湖南省衡山縣西。
〔2〕黃鶴:山名《元和郡縣志》卷二十七江南道鄂州江夏縣:“黃鶴山,在縣東九里。”《方輿勝覽》卷二十八:“黃鶴山,一名黃鵠山,在江夏縣東九里,去縣西北二里有黃鶴磯。”按:黃鶴山即今湖北武昌之蛇山。世傳仙人子安乘黃鶴過此山,故又名黃鶴山。
〔3〕英粹:即精粹。 俊人:即俊杰。以上二句謂仙山偶得英粹之氣,然后產生俊杰。
〔4〕律儀:佛家的戒律儀則。《大乘義章》卷十:“言律儀者,制惡之法,說明為律。行依律戒,故號律儀。又復內調亦為律,外應真則,目之為儀。
〔5〕白月:印度歷法。初一至十五稱白分,稱白月;十五日以后至月底,稱黑月。《宿曜經》上:“凡有黑、白兩分。從一日到十五日為白月分。”王琦注:“此文所云白月,則指滿月而言也。”
〔6〕彩翰:即彩筆。翰,毛筆。 金口:如來佛之口。佛教謂佛之口舍,如金剛堅固不壞,故稱金口。《華嚴經》:“何況如來金口所說。”以上二句言,林公既善于辭章,又深于佛經。
〔7〕化:造化。《素問·五常政大論》:“化不可伐。”注:化,謂造化也。與化偕往,即與造化同歸之意。
〔8〕金策:王琦云:“金策,錫杖也。”錫杖,佛教徒用具。杖高與眉齊,頭上有錫環。原為僧人行路和乞討時振環作聲,并用以扣門,兼防牛犬之用,后成為佛教的一種法器。 三湘:湖南境內的湘江三條支流:瀟湘、沅湘、資湘,為三湘。
〔9〕乘杯:傳說有杯渡和尚能乘木杯渡水。《太平廣記》卷九十:“杯渡者不知姓名,常乘木杯渡水,因而為號。初在冀州,不修細行,神力卓越,世莫測其由。”此言乘船。 泝流:林上人欲乘舟從江夏至洞庭、湘江,須沿長江泝流而上。 考室名岳:謂于名岳衡山探究石室。《初學記》卷五:“衡山一峰名石囷,下有石室,中常聞諷誦聲。”
〔10〕冥壑:王琦云:“冥壑,幽谷也。” 諸天:佛教謂三界共有三十二天,自四天王天至非有想非無想天。此句言,上攀峰頂,直入云霄,凌臨所謂佛界諸天。
〔11〕祝融峰:清李元度重修《南岳志》卷五:“視融峰,高九千七百三十丈。《名勝志》:祝融峰乃七十二峰最高者。記云:位置離宮以應火德,乃祝融君游戲之所。”同書卷六:“祝融殿,在祝融峰頂,祀古祝融者。” 長沙:按《元和郡縣志》卷二十九:長沙縣屬潭州。治所在今湖南長沙市。
〔12〕舊國:故鄉也。以上二句言,遠別故鄉,決心一去不返。
〔13〕開士:菩薩的異名。以能自開覺,又可開他人生信心,故稱開士。后來作為僧人的敬稱。
〔14〕峻節:高尚的節操。《文選》卷五十七顏延年《陶征士誄序》:“若乃巢,高之抗行,夷、皓之峻節。故已父老堯禹,錙銖周漢,而世浸遠,光靈不屬。” 清波:喻其品質像清波一樣潔凈。
〔15〕龍象:佛家語:稱諸阿羅漢中,修行勇猛有最大力者為龍象。水行龍力最大,陸行象力最大,故以龍象為喻。見《大智度論》卷三。后因以名高僧。
〔16〕汩(ɡǔ):亂也。汩泥沙:《楚辭·漁父》:“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汩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其糟而歠其釃?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相去如牛之一毛:喻其近也。“龍象”以下數句大意為:迴視那些“龍象”先輩,他們與屈原所說的“淈其泥而揚其波”的“與世推移”者比較起來,僅有牛之一毛的微小差別,并未遠離紅塵。
〔17〕智者:隋智顓禪師。《傳燈錄》卷二十七:“禪師智顓,荊州華容人。……十五禮佛像,誓志出家。悅如夢見大山臨海際,峰頂有僧招手,復接入一伽藍云:‘汝當居此,汝當居此!十八,喪二親,于果愿寺依僧法緒出家。……(陳大建七年)隱天臺山佛隴峰,有定光禪師先居此峰,謂弟子曰:‘不久當有善知識領徒至此。”俄而師至,光曰:‘憶疇昔舉手招引否?’師既悟禮像之征,悲喜交懷,乃執手菴所。其夜聞空中鐘磬之聲,師曰:‘是何祥也?’光曰:‘此是犍稚集僧得住之相。此處金池,吾亦居之,北峰銀地,汝宜居焉。’開山后,宣帝建修禪寺,創始豐縣租以充眾費。及隋煬帝請師受菩薩戒,師為帝立法名號總持,帝號師為智者。……師始受禪教,終滅度,常披一壞衲冬夏不釋。來往居天臺山二十二年,建大道場一十二所,國清最居其后。” 臺山,即天臺山,在今浙江天臺縣北。 遠公:即東晉高僧慧遠。《神僧傳》卷二:(釋慧遠)欲往羅浮山,及屆潯陽,見廬峰清靜,足以息心,始往龍泉精舍,此處去水本遠,遠乃以杖叩地曰:“若此中可得棲立,當使朽壤抽泉。”言畢,清流引出,浚以成溪。……于是率眾行道,昏曉不絕,釋迦馀化,于斯復興。自遠卜居廬阜三十余年,跡不入俗,每送客游履,常以虎溪為界。
【賞 析】
這是一篇送別林上人南游衡山的詩序。林上人原為江夏豪家世族,后削發為僧。此行赴南岳衡山禪游,群公送至江邊,賦詩贈別。李白則寫了這篇詩序。文中先敘寫林上人的稟性,然后設想登山的所見,并祝其在山中有所悟,從而表露出作者的羨慕之情。此文雖較短,但也能體現出李白的個性。文中想象豐富,作者未登衡山,卻知登山的所見,此純為虛境。本文多用四字句,節奏感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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