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張孜
長安大雪天, 鳥雀難相覓。
其中豪貴家, 搗椒泥四壁。
到處爇紅爐, 周回下羅冪。
暖手調金絲, 蘸甲斟瓊液。
醉唱玉塵飛, 困融香汗滴。
豈知饑寒人, 手腳生皴劈。
〔搗椒泥四壁〕粉椒和泥涂抹墻壁。漢時皇后所居的宮殿,即為這種“椒房”,取溫、香、多子之義?!矤k(ruo)紅爐〕燃燒爐火用以取暖。爇,點燃、焚燒?!擦_冪(mi)〕羅制的擋風幕簾。冪,巾?!舱杭住潮瓭M酒溢沾染指甲?!灿駢m〕指雪花。南朝梁詩人何遜《和司馬博士詠雪》中有“若逐微風起,誰言非玉塵”之句。
張孜為晚唐懿、僖間現實主義詩人,他寫了一些抨擊時政的詩,而屢遭迫害,作品亦湮沒殆盡,《雪詩》為僅存者。
這首詩的前兩句是寫京城長安大雪,鳥雀難以相覓,茫茫雪都,不辨東西。接下來由自然寫到人?!捌渲小币韵掳司鋵懙氖恰昂蕾F家”;“豈知”兩句寫的是“饑寒人”。
詩人鋪敘了“豪貴家”的“豪貴”。住的是宮殿般的“椒房”,芳香沁人??局苄艿臓t火,掛著絲羅門窗垂簾,暖氣熏人。彈奏著金絲樂器,品嘗著瓊液美酒,醉唱著“白雪紛飛”,興高彩烈到泛出一身“香汗”來,真是其樂無窮,其樂無比!這里活畫出“富家椒房圖”、“羅冪紅爐圖”和“弦歌飲宴圖”來,均表現得色彩濃麗,形象逼真。下面“豈知”一轉,粗筆勾勒出“饑寒人”缺衣少食而致手腳凍裂皴爛等悲慘遭遇。詩至此嘎然而止,可謂干凈利落。但其余音繚繞,余味未盡,耐人咀嚼,深情雋永。
讀此詩可使人聯想到同時代著名詩人聶夷中膾炙人口的《傷田家》詩,使后人認識到晚唐政治腐敗、經濟蕭條、貧富懸殊、階級矛盾激化的社會現實,亦可體味到作者憤懣不能自已的強烈感情。這也就是這首詩能被收入《全唐詩》得以傳世的重要原因。
本詩在藝術上的成功之處,主要在于寫貧富對比極其鮮明、突出;寫自然景觀、室內設置、人物形象均真切動人,富有生活氣息。詩的詳略也很分明、得當。其語言,在當時來說是比較通俗的,易于為眾多的讀者所理解和接受。用的又是入聲韻,讀之實令人有一種急切悲憤而又郁結難言之情,感人肺腑。詩中對句迭起,工整而自然,亦為作品增添了光彩和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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