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zhèn)酒舍歌①

東風(fēng)吹雨如吹塵，野煙漠漠遮游人。須臾云破日光吐，綠波蹙作黃金鱗。落花流水人家近，鴻雁鳧鹥飛陣陣②。一雙石塔立東西，舟子傳言是烏鎮(zhèn)。小橋側(cè)畔有青旗，暫泊蘭橈趁午炊③。入饌白魚初上網(wǎng)④，供庖紫筍乍穿籬⑤。茜裙縞袂搴簾出⑥，巧語殷勤留過客。玉釵墮鬢不成妝，羅帕薰香半遮額。自言家本錢塘住⑦，望仙橋東舊城路⑧。至正末年兵擾攘⑨，憑媒嫁作他家婦。良人萬里去為商，嗜利全無離別腸⑩。十載不歸茅屋底，一身獨(dú)侍酒壚傍。相逢既是同鄉(xiāng)里，何必嫌疑分彼此。小槽自酌真珠紅，長床共坐氈毹紫。捧杯纖手露森森，酒味雖淺情自深。飛梭不折幼輿齒，鳴琴已悟相如心。晚來獨(dú)自登舟去，相送出門淚如注。他時(shí)過此莫相忘，好認(rèn)墻頭楊柳樹。

①烏鎮(zhèn)，在浙江吳興東南，地當(dāng)舊時(shí)蘇嘉湖三府之交。　②鳧，野鴨。鹥，鷗鳥。皆水禽。　③蘭橈，船的美稱。　④饌，菜肴。⑤庖，廚房。乍，初。　⑥茜裙，紅裙。縞袂，白色袖子。搴，揭。⑦錢塘，今浙江杭州市。　⑧望仙橋，在杭州府城內(nèi)府河上，連通新開門與朝天門，見《武林坊巷志》。　⑨至正，元順帝年號(hào)（1341—1368）。⑩“良人”二句，即白居易《琵琶行》“商人重利輕別離”之意。良人，丈夫。　酒壚，賣酒人安置酒甕的土臺(tái)。亦泛喻酒家。　“相逢”句，作者的原籍也是錢塘。　小槽，榨酒具的出口。李賀《將進(jìn)酒》：“小槽酒滴真珠紅。”　長床，一種坐具。氈毹，座墊。古樂府《隴西行》：“請客北堂上，坐客氈氍毹。”　森森，形容寒白色　幼輿，晉謝鯤字。《世說新語?賞譽(yù)》注云：“鄰家有女，嘗往挑之，女方織，以梭投折其兩齒。既歸，傲然長嘯，曰：‘猶不廢我嘯歌。’其不事形骸如此。”“鳴琴”句，西漢司馬相如在卓王孫府宴中奏琴曲《鳳求凰》，卓女文君知其心意，終隨相如私奔。

【說明】　烏鎮(zhèn)酒舍與潯陽江頭，事有類似處，但《琵琶行》以“同是天涯淪落人”作旨，此篇卻插入幼輿折齒、相如琴挑典故，終嫌蛇足，格調(diào)即不如白詩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