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彥·長相思》原文賞析

折花枝，恨花枝，準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清王士禛《花草蒙拾》：“俞仲茅(彥)小詞云‘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視易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可謂此兒善盜。然易安亦從范希文‘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語脫胎，李特工耳。”他認為俞彥此語脫胎于李清照，而李詞又出自范仲淹。其實，三者都是寫相思之情的妙筆，各有所長，不必軒輊。俞彥此詞的好處不僅僅在一二句之體情入微，最難得的是它通篇渾成，巧如天工。

這首詞上片疊用兩“花枝”，下片疊用兩“相思”，是此調的通例。詞人于兩“花枝”前各安一字，構成對立，包孕著復雜的感情。因為愛花，才折它。愛花，不只是愛花的色香形，還因為主人公和情人相約，“準擬花開人共卮”。準擬，打算的意思，但比打算更有預約的確定性。本想春時與情人一道飲酒賞花，可是花開之日卻是人去之時，離愁既生，便遷恨于花枝。“花開共卮”的熱烈期望和“花開人去”的冷酷事實，在詞人的心胸中撞擊，乃生發出如此奇巧的詞句來。上片寫離別，下片寫相念。“怕相思”并非不相思，而是深諳相思的苦味。愈怕相思，愈會相思。相思襲來，無法回避，于是乎“眉間露一絲”。不傷刻露，深婉有味。

這首詞上片寫得徑直流順，下片則回環婉轉，而上下片又咬合緊密，銜接自然，如此渾成之作在明人集中殊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