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龍歌行

祖龍迺好長生者，沉璧徒來華山下①。目斷樓船海氣昏②，鮑車亂臭沙丘野③。驪山下錮三泉開④，泉頭宮殿仍崔嵬⑤。當時輸作方亹亹⑥，函谷無關小龍死⑦。百尺降旗軹道旁⑧，十二金人淚如水⑨。

①“祖龍”二句，《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蜓栽唬骸衲曜纨埶馈！拐邌柶涔?，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搜栽唬骸纨堈?，人之先也?！褂曡?，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沉）璧也”。按，《搜神記》謂使者為鄭容，持璧者為華山使，“今年”作“明年”。是。李白《古風五十九首》之三十一：“璧遺滈池君，明年祖龍死?！弊纨垼都狻芬K林曰：“祖，始也，龍，人君象。謂始皇也。”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引顧炎武曰：“‘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祖乃亡者之辭，無與我也。皆惡言死之意?！鞭暎ā澳恕薄ＨA山，世稱西岳，在陜西華陰縣南。②“目斷”句，始皇三十七年，曾渡江涉海，至平原津（在今山東境）而得病?！、邸磅U車”句，始皇死于沙丘平臺（在今河北廣宗縣境），丞相李斯秘不發喪，棺載辒涼車中，因在暑天，喪車發臭，乃載一石鮑魚（鹽漬魚）以亂其臭。?、堋绑P山”句，《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葬于驪山（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南），其墓“穿三泉（三重泉水），下銅而致槨”。銅，一作“錮”。　⑤崔嵬，高峻貌?！、蕖爱敃r”句，始皇生前營造陵墓時，曾發各地囚徒七十余萬人前往驪山。輸作，罰作苦役。亹（wěi）亹，勞苦貌。⑦“函谷”句，二世即位，趙高專權，天下大亂，函谷關以東皆起而叛秦，趙高遣其婿咸陽令閻樂逼宮，二世自殺。函谷關，在河南靈寶縣南，為秦之東關，因深險如函故名。這時就同無關一樣。小龍，指二世。⑧“百尺”句，指子嬰（二世之侄）以白馬素車，向沛公劉邦降伏于軹道（今陜西西安東北）旁事?！、崾鹑耍厥蓟试仗煜卤?，聚之咸陽，镕鑄為十二金人，置宮廷中。

【說明】　始皇好長生，而享年不過五十。此詩則從璧遺滈池君寫起。其事自極怪誕，或當時民間憤秦暴政者詛咒之詞，太史公素好奇，乃采之入史。至次年，果有旅途沙丘的駕崩。鮑車亂臭，已啟宮廷政變之兆。二世襲位，即骨肉相殘，群臣震懼。趙高專權，指鹿為馬。不久，小龍繼祖龍而死，一彈指頃，強大的秦朝隨即覆滅。十二金人，流淚痛哭，這淚水也成為歷史的泡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