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劇曲鑒賞辭典·明代劇曲·明代傳奇·姚茂良《張巡許遠雙忠記·撫民》原文與翻譯、賞析
【懶畫眉】憶昔韓休未亡時,贊明皇理萬機,引君當道正君非。諫疏頻來天意允,君瘦能令國自肥。
(凈云) 韓相公死后,用誰為相?
【前腔】(外唱)林甫當朝秉權衡,吉網羅鉗在獄廷。(凈、丑)便是吉網、羅鉗這兩個佐獄官,也不肯輕放人。(外唱) 忠臣義士每遭刑。(凈云)不附己者每坑陷之。(外唱)立仗馬曾為證,致使言官皆噤聲。
(凈云)擺在御前的叫做立仗馬,一鳴輒斥去,以此言官再不敢開口了。
【前腔】 門下奸諛盈玉珙,錢帛如山積內宮,橫征暴斂倍租庸。只知剝削求趨媚,君富難交民不窮。
(凈云)楊國忠作甚樣官,勢要如何?
【前腔】(外唱)兄妹全家受重恩,恃寵專權罔至尊。喪師曾以捷書聞,雨霖尤道全無損,氣焰薰天日月昏。
《雙忠記》 故事梗概如下: 唐玄宗沉溺酒色,遠君子,近小人,安祿山乘機作亂。真源縣令張巡本來已經打算告老還鄉,孝敬母親,同時縱情山水,頤養天年,但他一聽到叛亂消息,立即起程回衙門。他招募四方壯士還擊賊寇,由于孤軍無援,仍移兵睢陽,與太守許遠共守此江淮要沖。最終因寡不敵眾,睢陽城被賊寇攻陷,兩人同時 “罵賊而終”。死后變成厲鬼,幫助王師殺敗了亂軍。
這里所選為睢陽太守許遠撫民時回答鄉間耆老所問之曲。曲中直接斥責了奸臣的專橫跋扈、禍國殃民,也間接批評了昏君的驕奢淫逸、是非不明。
“明皇” 指唐玄宗李隆基,韓休指唐玄宗開元年間的宰相,性情耿直,玄宗稍有差池,就會招來他的言辭激烈的進諫; 有些大臣勸玄宗罷韓的官,玄宗說: “吾雖瘠,天下肥矣。” 所以許遠一開始就說,當韓休在世時,他幫助玄宗日理萬機,處理政務,還幫助玄宗走正道,一發現玄宗偏離或出軌,就幫他校準方向,重新踏上正軌。也許是由于每天處理的事情太多,弄得那位 “明皇” 無私到寧愿自己掉肉,也要讓天下百姓長肉。
但是,在盡心盡職的韓休去世后,玄宗的權力就失去了監督和控制; 他開始濫用權力 (權衡) ——居然把權力交給了 “口蜜腹劍” 的宗室成員李林甫,任李為宰相,又封之為晉國公; 李勾結宦官妃嬪,在哄好玄宗的同時,排除異己,任用吉網、羅鉗之類打手,幫助他實施嚴刑峻法的苛政; 所以很多忠臣和義士被迫害,或下獄,或流放。“立仗馬” 本指立于宮門外作天子儀仗的馬匹。李林甫當宰相時,識時務的諫官們都干拿俸祿,老怕惹火燒身; 所以他們對李的胡作非為睜一眼閉一眼,不敢當出頭椽子上書進諫,實際上是瀆職。后來,有一位正直的候補諫官杜某不識相地進了一回諫,結果被貶為七品芝麻官。杜對其他同僚說: “你看那宮門外的立仗馬,整天一聲不吭,享受著三品官的待遇; 它一旦擅自鳴叫,當場就會被罷黜。” 從此,“立仗馬”專門用來比喻那些因貪戀厚祿而無所作為的人。“言官” 即諫議之官,是專門給皇帝提意見的。在李林甫的權勢籠罩下,這些人都噤聲了。“玉珙” 與 “內宮” 是互文,充斥于朝廷的是奸邪惡棍、阿諛小人,而堆積于內宮的是橫征暴斂來的無數錢帛。“租庸” 是 “租庸調” 的省稱 (為了押韻,省掉了 “調” 字)。租、庸、調是唐朝的三種經濟制度,“租” 和 “調” 是稅收方面的,而 “庸” 是徭役方面的。所謂 “倍租庸” 指 “加倍盤剝老百姓”。李林甫等人既忠于玄宗,又忠于錢財。前者是假,后者才是真。因為他們的忠于玄宗是手段,真正的目的還是錢和權; 當然他們深知這手段不可或缺,所以把很大一部分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孝敬了皇上,以至于造成了 “君富”與 “民窮” 的兩極對立。這與上文所說的 “君瘦” “國肥” 恰成對照,從而引發了主人公對皇上的微詞。
在李林甫的刻意安排下,胖美人楊貴妃成了玄宗的最寵,以至于她全家都享受了浩蕩的皇恩。她的哥哥即所謂的國舅楊國忠與李林甫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仗著昏君玄宗的恩寵,居然連皇帝本人 (至尊) 都不放在眼里了。李、楊等人假傳圣旨,謊報軍情,弄得全國都烏煙瘴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昏君和奸臣導致了安祿山的叛亂。許遠、張巡忠于李家王朝,甘心賣命,與叛軍作戰; 不過,他們也看到了上層的癥結所在。這段曲文揭示了百姓窮困、禍亂發生的根本原因。
《雙忠記》贊美張巡、許遠盡忠報國的壯烈之舉,所寫大抵本于史實。呂天成《曲品》 言此劇作者 “筆能寫義烈之肺腸,詞亦達事情之悲憤。” 似非過譽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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