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州慢·己酉秋，吳興舟中作

雨急云飛，驚散暮鴉，微弄涼月。誰家疏柳低迷，幾點流螢明滅。夜帆風駛，滿湖煙水蒼茫，菰蒲零亂秋聲咽。夢斷酒醒時，倚危檣清絕。 心折。長庚光怒⁽¹⁾，群盜縱橫，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兩宮何處⁽²⁾？塞垣只隔長江，唾壺空擊悲歌缺⁽³⁾。萬里想龍沙⁽⁴⁾，泣孤臣吳越。

【解析】這首詞作于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繼二年前的“靖康之難”，金兵又大舉南犯，高宗從揚州直逃到明州(今浙江寧波)。作者此時避難于吳興(今浙江湖州)。上片寫景，起筆突兀，構成緊迫、蒼涼的氛圍，“雨急云飛，驚散暮鴉”，是作者焦灼、悲涼心緒的投射；“疏柳低迷，幾點流螢明滅”，“滿湖煙水蒼茫”，一片蕭瑟、朦朧之景，又是作者迷惘、寂寥心緒的外射。更加上“菰蒲零亂秋聲咽”，“咽”字極其傳神，使情境更籠上凄厲與幽暗。詞人“夢斷酒醒，倚危檣”之時，怎能不“清絕”？“清絕”二字極凝煉，有畫龍點睛之妙。下片轉入全直抒胸意。換頭二字“心折”，如聞其聲，情致突變。由上片的凄清基調，一轉而為悲壯。傳說中“主戰”星長庚象在發怒，南宋偏安朝廷有苗傅、劉正彥兵變，又有農民起義爆發，更有“逆胡”金兵的“猖獗”。“兩宮何處？”“塞垣只隔長江”，與上片的“雨急云飛”的凌厲情境遙相呼應，上下片情境明似相悖實互為表里。籌策呢？徒仿王敦“唾壺”“擊悲歌缺”，終歸是“空”。“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正是詞人發自肺腑的疾呼。“萬里想龍沙，泣孤臣吳越”，又承“兩宮”句，直書詞人一腔愛國孤憤，讓全詞情思脈絡集于肯綮收結。上片以景寓情，下片直抒之情濃烈、綿長，氣象宏闊，表達了詞人沉郁而高亢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