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周邦彥·蝶戀花》

周邦彥

月皎驚烏棲不定^①，更漏將殘^②，轤轆牽金井^③。喚起兩眸清炯炯^④，淚花落枕紅綿冷^⑤。執(zhí)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徨^⑥，別語愁難聽。樓上闌干橫斗柄^⑦，露寒人遠雞相應。

【鑒賞】 此詞又題為“早行”，乃早起送別之作。寫一對戀人秋日清晨離別時凄婉纏綿的情景。黃蓼園在 《蓼園詞選》 言其： “首一闋言未行前，聞烏驚漏殘、轆轤響而驚醒淚落。次闋言別時情況凄楚，玉人遠而惟雞相應，更覺凄婉矣?！?/p>

上闋所寫的環(huán)境是室內(nèi)，寫將別未別之前的情景。前二句寫明月驚動著烏鴉使它睡不安穩(wěn)，殘夜將盡，井邊已傳來轆轤汲水的聲音?！霸吗ā钡?“更漏將殘” 有一個時間推移的過程，皎月驚烏，更漏聲，轆轤汲水聲都是送行之人所見所聞，暗示了他在離別前夜睡不著?！皢酒稹?二句寫離人情意，抓住 “清炯炯”、“紅綿冷” 兩個細節(jié)，“清炯炯” 實為不愿離別而徹夜不眠的情態(tài)?！凹t綿冷” 表明淚落的時間很長，淚水流了很多。此兩句筆觸細膩，神態(tài)宛然。王世貞 《藝苑卮言》中評論，“其形容睡起之妙，真能動人。” 上闋從室外寫到室內(nèi)，通過時間推移和細節(jié)描寫等，揭示人物纏綿悱惻，依依惜別之情。

下闋寫別時景觀?！皥?zhí)手” 三句寫別時悲苦難堪。“執(zhí)手相看淚眼” 不忍分別，“霜風” 寒冷，“鬢影” 憔悴，一句之中包含無限離別愁緒?！叭ヒ饣册濉睂戨y舍難分、不愿離去; “別語愁難聽” 寫痛切之甚，連說了什么離別的話都不知道，與柳永 《雨霖鈴》 “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以 “無語” 寫斷腸之痛有異曲同工之妙?！皹巧稀?兩句直轉(zhuǎn)急收，寫別后孤獨寂寞的情態(tài)。時間已推移到晚上。寫離人遠去后，送行之人還登樓遠眺，一直到晚上北斗星都已升起，露氣寒冷逼人也不愿離去，然而人影已不在，惟有雞聲與他相應，凄婉之情可見。

此詞雖短，卻寫出了別前、別時和別后的不同情形。全篇首尾呼應，脈絡清晰，層次井然，生動地描繪了一幅清秋早行送別圖，將依依不舍的惜別之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