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
斫取青光寫楚辭,膩香春粉黑離離。
無情有恨何人見?露壓煙啼千萬枝。
李賀的故鄉,是一個風光優美旖旎的地方,“洛水來西南,昌水來西北”(宋邵雍《故連昌宮》),昌谷正處在二水合流處。“北園”在福昌宮(后稱連昌宮)北的半山坡上,與著名風景區女兒山遙遙相望。這里“竹香滿凄寂,粉節涂生翠”(《昌谷詩》),翠竹滿坡,景色宜人。詩人愛竹,甚至以竹自喻:“更容一夜抽千尺,別卻池園數寸泥”(《北園新筍》其一)。他有時把自己的詩句寫到竹上。此其題竹詩之一,巧妙而深刻地抒發了懷才不遇的悲怨情懷。
“斫取青光寫楚辭,膩香春粉黑離離。”這是描寫在竹上題詩的情景。“斫取”,猶刮取;“青光”,是以顏色和光澤代指新竹的竹皮。“楚辭”,以哀怨之辭代指作者之詩。詩人以自身不幸的感受,聯想到屈原人格高尚、才情殊出而不幸的遭遇,因而借“楚辭”含蓄地表達美才見棄的憤怨之情。首句七字,有動作,見情思,意蘊豐富而貼切。“膩香”,猶濃香;“春粉”,指新竹上一層白細的粉末;“黑離離”,字跡一行行,很清晰的樣子。次句前四字寫新竹的可愛、可珍,后三字寫竹上作詩寄情,書寫工整,態度認真,七字道出竹上書詩之過程。
“無情有恨何人見?露壓煙啼千萬枝。”這后兩句著重表達詩中的怨憤感情。“竹”本是無情之物,而無情之物尚且“有恨”。這是以“物我兩忘”之筆,將竹人格化了。“何人見”?以問語出之,表示詩人的感情無人理解;無人理解而只有竹為知音,因而在竹上以“黑離離”之字以銘我郁結之心;而竹卻深明我意,并對我抱以真摯深刻的同情。何以見得呢?你看:不僅被我“斫取青光”后題上詩句的竹子為我而悲泣,而且“露壓煙啼千萬枝”,千桿萬桿的知音之竹,都在為我在霧露中同聲悲泣了。這后兩句,表面是寫竹的愁苦,實則是移情于物,將人的憤怨化作竹的憤怨,從而創造出物我兩忘、情景交融的動人藝術境界。
這首詠物詩,作者以“比”“興”之筆,借竹在煙露中的風姿,移情于物,借景生情。字面上句句寫竹,實質上句句寫人,竹之愁容宛如人之愁態,竹之凄泣實為人之憤怨,興寄靈妙,不著飾跡,實為詠物詩之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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