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榘
岸草不知緣底綠?山花試問為誰紅?
元造本來惟寂寞,年年多事是春風。
白居易對山林河畔的早春景色作過正面描摹:“鋪張草色長河畔,點綴花房小樹頭”(《春生》)。欲異于前人,須另辟途徑,詩人遂不直抒所見,而連發無端之問。以詰問出精巧之思本為七絕常法:“誰家艇子閑來往?只載春光不載人”(劉泰《小景》);“不知細雨裙腰草,綠遍春風第幾橋?”(黃任《西湖雜詩》)均以詰問吟春,或以第三句問第四句答,或以三、四句連續詰問,展開描寫,此為常法。此詩則又與常法有別,起筆連發二問。連連發問,實無深想,卻問出了春的魅力,問出了令人神馳的境界。
問得無端,只為突出所見。緣底,為何。發現沿河兩岸春草先生,便出一問,雖問而并不說出、展開任何答案,不過是把讀者視線聚向河岸青綠處,強調那撲入眼簾的綠意。山花燃出腥紅,詩人再出一問。上句籠統問原因,此句集中問“為誰”,生出花有人意之情韻。對“山花”一句,讀者可作更多聯想,無須定解。
岸草山花、春光春色因何而生,與事理無涉,而只關審美,遂構成千百詩人筆下春日感興之辭。“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功夫織得成”(劉克莊《鶯梭》),謂春光由鶯梭織出;“柳絲裊裊風繅出,草縷茸茸雨剪齊”(白居易《天津橋》),謂春光是風雨剪成;“不知春色來何處,遙知紅妝出浣紗”(陸圻《河渚春行》),謂春色來自芳華少艾……張榘也把草綠花紅歸因于春風。第三句作一頓斷,蓄力后出第四句,以遙答首二句之問。元造,造化,自然界。春風吹拂前的自然界,是大地寒凝,蕃衍喧鬧一時止歇,春風一起便鶯啼花笑,山青水醒了。
問得無端,問出了詩人的欣忭之情。連發二問,節律急促,透著有所發現的驚喜。春風吹醒了自然的寂靜,也使詩人走出了冷寞。就像杜甫用“多事紅花映白花”的淺淺一責怪,來表達他對江畔春色的欣喜一樣,此詩亦用“多事”微嗔春風,實際是多謝春風的正話反說。惱春實為憐香。
此詩不過寫春風綠了河畔草,紅了山上花,以及人對春來的欣喜,若平鋪直述,在構思、興象、語詞上均易重復別人,今直為曲,連發二問,引出末句,便顯得清新精巧。然而蘊含轉折無多,終有失于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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