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玉樓春》原文賞析

白蓮

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銀塘光不定。綠云冉冉粉初勻，玉露泠泠香自省。荻花風(fēng)起秋波冷，獨(dú)擁檀心窺曉鏡。他時欲與問歸魂，水碧天空清夜永。

這首詠物詞大約是詞人晚年之作。當(dāng)時南明永歷政權(quán)已經(jīng)滅亡，作者在流離播遷后開始隱居生活，潛心著述。他雖艱苦備嘗，也不再參加實(shí)際政治活動，但強(qiáng)烈的民族意識并未消泯。這首詞描繪了白蓮在“月曉風(fēng)清欲墮時”(唐陸龜蒙《白蓮》)的孤獨(dú)、凄清而無人理解的形象，表達(dá)了作者的獨(dú)抱孤忠、矢志不移，寄寓了深沉的亡國之痛。

全詞從四個方面描寫白蓮。首先寫她生長的環(huán)境之美：“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銀塘光不定?！薄熬昃辍?，明媚美好。“片月”，南朝陳徐陵詩：“片月窺花簟?！?《走筆戲書應(yīng)令》)這里指弦月。兩句寫月光美好，照耀著銀塘，波光閃耀不定。這是用清冷的背景來烘托花的素潔。其次寫她的形態(tài)美：“綠云冉冉粉初勻，玉露泠泠香自省?！薄熬G云”，形容茂密的荷葉。“冉冉”，流動之狀。“泠泠”，清涼貌?！胺鄢鮿颉?，是把蓮花比作剛剛勻就脂粉的美人。后一句用清泠晶瑩的露珠來襯托白蓮的清香。“玉露泠泠”，使人聯(lián)想到她似乎因無人賞識而悲傷淚垂。兩句分別寫白蓮的香與色，而以“綠云”、“玉露”襯托，色彩鮮明。再次寫她的神情美：“荻花風(fēng)起秋波冷，獨(dú)擁檀心窺曉鏡?！薄拜痘L(fēng)”，指秋風(fēng)。荻花也是白的?！疤葱摹?，檀紅色的花蕊。蘇軾詩：“檀心自成暈?！?《黃葵》)“曉鏡”，喻銀塘清徹的水面。前一句寫秋風(fēng)吹來天氣漸冷，后一句寫白蓮低垂，似佳人偷偷地在欣賞水中自己的倩影。比之作者別首《鷓鴣天·白蓮》之“斂束檀心吐半絲”，這一句情味更為雋永。“獨(dú)擁”承“香自省”而來。其心苦，其志也可哀，這何嘗不是作者當(dāng)時心情的藝術(shù)反映呢?最后寫她的悲劇命運(yùn)：“他時欲與問歸魂，水碧天空清夜永?！薄皻w魂”指白蓮花凋落的芳魂。兩句說異日欲問白蓮的“歸魂”，將只有一片清冷，空寂，長夜凄涼，什么也找不到了。這里的言外之意是豐富的。君國淪亡，何所依托?作者“抱劉越石之孤忠，而命無從致”(《自題墓石》)的感嘆，借白蓮的形象隱隱表露出來。

全詞不停留于對白蓮之外在美的描繪，而重在刻劃其神態(tài)。即便不論其中深沉的寄托，單就她所構(gòu)設(shè)的清幽凄迷的水國境界、所塑造的楚楚動人的白蓮形象而言，也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