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秦鯨卿

上回提到秦可卿的弟弟秦鐘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為什么這么說呢？且先看看他第一次出場曹公的描述：“較寶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fēng)流，似在寶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兒之態(tài)?！眲e看他表面上“靦腆含糊”，實際上膽可大著呢，絕對的色膽包天，而且是男女通吃。那賈寶玉和他一比，簡直是太純潔了，滿心欽慕他人品出眾，深恨自己沒能和他早日結(jié)交。而秦鐘見了寶玉，心里想的卻是“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與他耳鬢交接”。賈寶玉想的是神交，秦鐘則想的是肌膚相親；不管怎么想的，反正是二人一拍即合，秦可卿順?biāo)浦圩尩艿苓M了賈府學(xué)堂。

前文中我也曾細(xì)致地算過賈府內(nèi)宅各個級別的月例情況，其中也曾提到過賈府在月例發(fā)放方面男女平等，少爺小姐都一樣，每月二兩銀子，上學(xué)的每年多八兩茶錢；諸位還記得邢岫煙那二兩銀子是怎么來的嗎？是她只要在大觀園住滿一個月，王熙鳳就給她二兩月銀；那么以秦可卿和王熙鳳的交情，王熙鳳能不給秦鐘這二兩銀子月例外加八兩茶錢嗎？即使不按我的推測秦可卿和賈蓉是賈政保的媒，王夫人也不會不同意她這樣做，要知道秦鐘就讀之事實際上是王熙鳳和賈寶玉兩人一起在賈母跟前討的情；賈母這個老太太向來是喜歡俊男美女的，見了秦鐘也是十分愛惜，“也時常的留下秦鐘，住上三天五日，與自己的重孫一般疼愛”，何況秦可卿本就是賈母最得意的重孫媳婦。所以秦可卿不顯山、不露水就為秦鐘謀了個年薪三十二兩，還管吃管喝的好去處，又何必非得替秦邦業(yè)掏那二十四兩贄見禮惹人非議呢？！

這秦鐘上學(xué)沒多久，就在學(xué)堂引發(fā)了一場混斗。起因是他和薛蟠的舊愛香憐兩個勾搭時被金榮逮個正著，而且是秦鐘先勾的香憐。這金榮是賈府遠(yuǎn)支賈璜的內(nèi)侄兒，和秦鐘一樣，也是來賈府學(xué)堂附學(xué)打秋風(fēng)的，不過想必他是沒有那三十二兩銀子的，但他在這兒勾搭上了薛蟠，一年也能搞個三四十兩銀子。這薛蟠來學(xué)堂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很明確，聽說家學(xué)中“廣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動了龍陽之興”“卻不曾有一些進益，只圖結(jié)交些契弟。誰想這學(xué)內(nèi)就有好幾個小學(xué)生，圖了薛蟠的銀錢吃穿，被他哄上手的”。這金榮便是其中之一。

這天老師賈代儒有事早回，這秦鐘便不安分，為著香憐和金榮有了口角。賈代儒離開，留了孫子賈瑞看著這幫學(xué)生，這賈瑞更不是個好鳥，以后有空再說他的事，這賈瑞和薛蟠要好，當(dāng)然也就縱容著金榮，金榮有人撐腰更加信口開河，秦鐘惹了事卻又沒能耐擺平，賈寶玉縱想幫他又何嘗會吵架？

諸位可還記得前面提到過的和齡官要好的賈薔？他是賈珍養(yǎng)大的，和賈蓉最好，賈蓉的小舅子吃了虧他當(dāng)然不能坐視不理，但是薛蟠又與他交好，金榮是薛蟠的人，他也就不好直接出面了，于是這小子找了個人當(dāng)槍使，自己溜了。那賈薔找的是賈寶玉的貼身小廝：茗煙。書中說這茗煙無故就要欺壓人的，如今聽賈薔說有人欺負(fù)秦鐘，連寶玉都牽連在內(nèi)了；于是一場大戲開場。罵的罵，打的打，叫好的叫好，打太平拳的打太平拳，爬桌子的，抽門閂的，揮板凳的，甩馬鞭子的，一屋子的筆墨紙硯飛舞?；鞈?zhàn)中，秦鐘還掛了彩，一直到李貴等大仆人趕來才停戰(zhàn)，最后以金榮給秦鐘磕頭賠禮告終。

然而此事并未就此了結(jié)，隨后還有賈璜的老婆要找秦可卿理論的情節(jié)，書中沒說秦鐘怎么和姐姐告狀，也沒說秦可卿的具體反應(yīng)，只是通過尤氏之口對賈璜的老婆描述了秦可卿對于此事的態(tài)度：“又是惱，又是氣。惱的是那群混帳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調(diào)三惑四的那些人，氣的是他兄弟不學(xué)好，不上心念書”“今日索性連早飯也沒吃”。從這席話不難看出秦可卿對這個弟弟秦鐘是情深義重，又愛又恨，完完全全的長姐作風(fēng)。所以僅此一處便足以否定關(guān)于秦可卿和娘家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說法。

這秦鐘后來更在給姐姐送葬途中和饅頭庵的小尼姑智能兒搞了一腿，并且最終還因此事丟了性命。這小子之死和賈瑞之死正好一虛一實，同死于一個“色”字；那賈瑞是對著鏡子里的王熙鳳空自意淫，而他卻是和智能兒有實事以致犯了弱癥；死之前還把他老爹秦邦業(yè)先給氣死了。

秦鐘其實是死在秦可卿后面的，所以我們還得回過頭來再說說秦可卿之死。且待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