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通寺聯語（第二回）

【原文】

身后有余忘縮手①，眼前無路想回頭②。

【注解】

①身后有余：所聚之財在自己死后已足夠養家了。

②回頭：改悔以前所為。

【背景】

賈雨村中舉升官，接著就因貪酷徇私被革職，在林如海家暫充家塾教師。一日外出郊游，見一座破廟宇，額題為“智通寺”，門旁是這副破舊的對聯。

【賞析】

這副對聯是對日趨僵化的封建社會制度的極佳寫照，是對那些在名利場中貪求無度之人的一種譏刺和棒喝，也是對全書情節線索的高度概括。

寺名所謂“智通”，大概是說這副對聯中所說的人生道理只有“智者”才能通悟，此處也是語含譏諷。因為一般人的本性都是趨于貪得無厭的，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自動“縮手”的，直至“一敗涂地”，這并不關乎“智”與不“智”。至于“回頭”，那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之后對現實的逃避，是用自欺欺人的辦法作精神麻醉罷了，當然更不能說明此人真的“通”了。

這副聯語，賈雨村以為它“文雖淺近，其意則深”，這點他是深有感悟的，因為他自己就是“忘縮手”才被革職的。書中說他當知府期間“未免有貪酷之弊”，雖沒說出具體情節，但從他后來“亂判葫蘆案”一事來推斷，肯定也是見錢眼開，而且心狠手辣，干了些不可告人的勾當。賈雨村在官場中已經翻了一個小筋斗，作者以他的經歷寫出這副對聯，就顯得更有意思了。然而他這種人是不會從中受到啟示而“回頭”的。書中這樣的人并不少，如賈赦、賈璉、王熙鳳之類，在他們得勢時恨不得把一切能到手的東西都據為己有，直到弄得家敗人亡才不得不罷休。

破寺老僧的荒涼景象是作者特意布局的，作者用這樣倒折逆挽的筆法，把全書的走向預先象征性地勾畫幾筆，暗示了小說所具體描寫的賈府衰敗的結局。由此也可看出，《紅樓夢》確是精心之作，隨便一副對聯都能賦予它一種耐人尋味的深意，勾連到全書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