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曲·留余慶（第五回）

【原文】

留余慶①，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②。

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③。

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④。

【注解】

①余慶：先代為后代所遺留下來的福澤。

②娘親：“母親”的一種方言叫法。陰功：迷信的人認為在人世間所做而在陰間可以記功的好事。

③狠舅：指王仁。奸兄：原作不知指誰，續作指賈蕓。

④乘除加減：指老天的賞罰絲毫不爽，猶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蒼穹（qiòng）：蒼天。

【背景】

這首曲子是寫賈巧姐的。曲名“留余慶”，是說賈巧姐的娘王熙鳳曾接濟過劉姥姥，做了好事，因而得到好報——由劉姥姥救巧姐出火坑。《易·坤·文言》中云：“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與“積得陰功”含義相似，意謂前人積德，后人沾惠，都是一種因果報應的說法。

【賞析】

巧姐在大觀園十二釵中年齡最小，因她尚未長大成人，所以作者沒有去刻畫她的個性。她的命運取決于結局悲慘的母親王熙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巧姐的命運就可以推知了。

劉姥姥在窮得過不去冬時，曾到賈府去求助。鳳姐對這個“芥豆之微”的窮親戚本來是看不起的，但在無意中也救濟了她。曲中說的“積得陰功”，指的就是這件事。從此劉姥姥和賈家結下了緣分，先后三進榮國府，成為賈家興衰的見證人。連巧姐的名字還是劉姥姥給起的，當時還恭維說：“她必長命百歲。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業，或一時有不隨心的事；必然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卻從這‘巧’字上來。”從曲子內容看，在巧姐被其舅王仁等人推進火坑（很可能是賣給妓院）時，劉姥姥救她出來，使她“逢兇化吉”。

賈府丑事敗露后，王熙鳳獲罪，自身難保，女兒賈巧姐為狠舅奸兄欺騙出賣，流落在煙花巷。賈璉夫妻、父女，“家亡人散各奔騰”。后來，巧姐幸遇恩人劉姥姥救助，使她死里逃生。

此曲的中心思想是“濟困扶窮”，這是巧姐歷經磨難后的頓悟，也是曹雪芹通過劉姥姥救巧姐的故事所要表達的救世思想。雖有因果報應之說，也不乏積極意義。

當然，曹雪芹筆下的劉姥姥身上也戴著封建階級精神奴役的沉重枷鎖，說王熙鳳能“留余慶”、“積得陰功”，也完全是一種階級偏見。曲子宣揚“乘除加減，上有蒼穹”的冥冥報應的迷信思想，更明顯的屬于封建糟粕，這些無疑都應剔除。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使作者產生“勸人生，濟困扶窮”思想的實際生活基礎，把它與封建剝削階級慣于進行的虛偽的、廉價的慈善說教區別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