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夢江南》花間詞原文|鑒賞|賞析|注釋|評點

其一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②。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③，搖曳碧云斜^④。

【注釋】

①《夢江南》：唐教坊曲名，后用為《憶江南》詞調的異名。《金奩集》入 “南呂宮”。段安節《樂府雜錄》：“《望江南》始自朱崖李太尉(德裕)鎮浙日，為亡妓謝秋娘所撰，本名 《謝秋娘》，后改此名。”又名 《憶江南》、《江南好》。②千里恨：這里是指怨恨的終點就在 “天涯”。極：頂端。天涯：這里指代遠在天邊的情人。③ “山月”二句：山、月、水、風不了解思歸的感情，而讓眼前的落花紛飛。④搖曳：擺蕩。以碧云之搖搖，興離緒之悠悠。

【評點】

這首詞有集題作 “閨怨”，可見是閨怨之詞。此詞寫閨怨不像《菩薩蠻》那樣秾麗綺靡，而是清麗幽涼，別有一番風味。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一反溫詞先寫景后抒情的常例，將蘊積的感情傾泄而出，閨中思婦有千千萬萬的恨，恨之原因只在天涯之人不歸。一語道破，毫無蘊藉。后面三句再通過寫景，將感情融化在里面，疏散開來，悠遠而有余味。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淡雅輕靈地寫出心中之幽恨。“山月”句與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異曲同工。山月本無情之物，而人以為有情，想對其訴說心中的事，然而山月無情，人便惱恨起山月來，怪它不知自己心里的事。這毫無道理之惱恨正表現出閨中思婦的相思深情。她想道出自己的思念，然而山月無知，更不要說傳達其思念之情了。“水風空落眼前花”，花朵飄零，總令如花之人想到自己。如花的容顏與如花的青春都在思念苦恨中悄悄逝去，而 “眼前花”是空落了。

李冰若評點：“‘搖曳’ 一句，情景交融。”(《栩莊漫記》)無限之情都融在這景語之中了。

其二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①，腸斷白蘋洲^②!

【注釋】

①斜暉：指夕陽， 謂日暮時。脈脈：含情欲時的樣子。②白蘋洲：指開有白蘋花的水洲。孟浩然《送元公之鄂渚尋觀主張驂鸞》：“贈君青竹杖， 送爾白蘋洲。”

【評點】

這首閨怨詞為溫庭筠名作，陳廷焯評之為：“絕不著力，而款款深深，低徊不盡，是亦謫仙才也。”(《白雨齋詞評》)整首詞共二十七字，短小而富有深味。

詞的一開頭，寫思婦早起剛剛梳洗完畢，就獨自一人倚在望江樓頭眺望，等待著遠在天涯的親人歸來。一個 “獨”字點出思婦的形單影孤，“倚”字寫出思婦久久等待的神態。“過盡”句則表明雖然望穿秋水，但始終沒有盼到良人歸來。“過盡”言等待之久，“皆不是”強調過往船只雖多，但無一是伊人歸帆，這就使思婦的惆悵、失望、凄楚之情透筆而出。總之，前三句是敘寫思婦倚樓遠望，盼望歸來之情景。

后二句寫景，通過景物描寫進一步渲染思婦的離愁。“斜暉脈脈”一句，通過寫斜陽的含情脈脈，水流的悠悠不斷，刻畫思婦綿綿不絕的離愁別恨。“斜暉”與 “梳洗”呼應，點出思婦從清晨起來就倚樓等待，一直等到太陽偏西， 仍不見伊人歸舟。 “白蘋洲”在古典詩詞中常用代指分別之地，本已一再失望，偏偏又在分手之地，這就更加柔腸寸斷，極度悲傷!

應該說這兩首《夢江南》是溫庭筠的優秀作品，寫思婦的離愁別恨。形象鮮明生動，情致幽遠，意境清雅，音律和諧。全詞雖寫男女之情，卻無脂粉氣，與作者的一些 “紅香翠軟”的作品相比，風格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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