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花間詞原文|鑒賞|賞析|注釋|評點

韋莊 (836—910)，字端己，長安杜陵 (今西安市東南)人。唐詩人韋應物四世孫。少孤，家貧力學，才敏過人，然屢試不第。唐廣明元年 (880)應舉時，值黃巢入京，陷兵中。后避地越中，漫游江西、湖湘十年。唐乾寧元年 (894)始登進士第，任校書郎，遷左補闕。乾寧四年 (897)，隨兩川宣諭使判官李珣入蜀，西川節度使王建留為掌書記，自此終身仕蜀。唐天祐四年 (907)，唐亡，王建稱帝，一切開國制度，多出莊手。拜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官至吏部侍郎兼平章事。前蜀高祖武成三年(910)卒于成都花林坊。韋莊尋得杜工部遺址于浣花溪，乃重作草堂而居，詞集故名曰《浣花集》，收其詞四十八首，王國維輯為《浣花詞》一卷。

韋莊出身沒落貴族，屢試不第，浪跡江南，于干戈騷亂之中渡過了大半生，晚年入天府。他的詞清麗雋逸、溫馥可喜，啟發了當時的詞家，并開蜀中文字隆盛的先聲。

韋莊詞見于《花間集》的，共有四十八首二十調，核其內容在 《花間集》中最為突出。如《女冠子》第一首中：“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荷葉杯》第二首說：“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其中顯然皆有事實根據，而不是泛泛之辭。這樣的詞句，自非為 “資羽蓋之歡” 而寫，并且也不宜用在樽前筵上。其風格也大異于《花間集》中的其他作家，所以收載如此多的原因，想必大概是韋多佳制，而且在西蜀又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吧。

今觀其詞，多詠實事。以其言之有物，故能直抒胸臆，而不多為詞藻所使。況且自其入蜀后，舉目有山河之異，故其所詠特多清疏高朗之作。明代楊升庵在《升庵外集》中評價他的詞：“明白如畫，蘊情深至。”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評價他的詞：“似紆而直，似達而郁。” 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評價他的詞：“尤能運密入疏，寓濃于淡;花間群賢，殆鮮其匹。”祁懷美在 《花間詞之研究》中綜論上列諸家的評語說：“所謂明白如畫者，寫作之技巧也;蘊情深至者，內容之真切也;疏而淡者，辭也;密而濃者，情也;紆而郁者，意也;直而達者，達意之方式也。其與溫庭筠之差別尤為顯著，試取韋作《菩薩蠻》與溫作比較觀之，則韋作語明意顯，溫作疊翠堆金;韋作貫徹通暢，溫詞敷衍饾饤。蓋一則據事直書，一則憑意虛構之故也。據事直書，則自然貫串，無庸堆砌;憑意虛構，則未必精妙，不免鋪飾。韋之勝溫者在此。” 蓋韋詞之美在于能用清淡白描之筆，作主觀的抒情。不僅詞筆疏朗，而且作品中字字句句皆具深摯之情，有一股噴涌洋溢的力量，足以使人低徊不已。由于他一生漂泊，幾度經歷國家大變動;雖晚年入蜀仕官，然而也免不了感慨平生的不遇，回憶舊游等等情事，所以詞中悲歡離合之感有很多是寄意幽微的。盡管他的詞從外表看來仍離不開《花間集》的影響，但他能在《花間集》那極秾艷的閨閣園亭、相思離別的情景中注入新鮮的生命與個性，使詞不再是僅供歌唱的艷曲而已，而是成為確實可抒情寫意的個人創作，這就是韋莊詞在《花間集》所有詞中最為特別的原因。

至于韋莊與溫庭筠之間的風格差異，大約有下列三方面：

1. 韋莊詞是寫境，多寫個人悲歡離合的有我之境，是屬于主觀的抒寫;溫庭筠詞則為造境，多寫人類對于宇宙人生所同具的感覺與印象的無我之境，應是客觀描摹。

2. 韋莊詞以清俊疏淡、顯豁秀雅取勝;溫庭筠詞則以秾艷富麗、含蓄深美取勝。

3. 韋莊詞像一曲清麗婉轉，充滿生命與感情的“弦上黃鶯語”——雋逸清茜，沉摯健裊，形成了飄忽淡雅的自由浪漫的詞風;溫庭筠詞則似一只縷金錯彩而缺乏明顯個性與生命的“畫屏金鷓鴣”——渾圓深婉，典麗精工，形成了綺艷高華的古典唯美詞風。

有人謂《花間集》詞的風格特點是婉轉隱約的，是我國詞壇上婉約派的先聲。整個花間詞派又大約可分為三類：

一是溫庭筠。他是當時詩人中第一個有意致力于詞的人。他的詞雖然 “類不出乎綺怨”(劉熙載《藝概·詞曲概》)，但語言精美，意象繁復，多客觀描寫，且能在客觀描寫中隱含絲絲的凄涼孤寂之感。何況他還有一些清新流利之作，如《更漏子》之六：“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這就不是所謂 “香艷”一詞所能概括的了。

二是韋莊。他與溫氏齊名，人稱 “溫韋”。韋莊詞亦多寫情事，但風格疏淡，筆致爽朗，前人常以他的 “疏可走馬” 與溫氏的 “密不容針”相對比。然韋氏的詞帶有更多的個人感慨，即使是情詞，似也有個人的愛情遭遇寄寓其中，不是一般應歌代言之作所能局限的。如《女冠子》二首，顯然是作者所親身經歷之事。而 “咫尺畫堂深似海”、“碧天無路信難通” 云云，直使人憶起李商隱的愛情詩來。

三是孫光憲、李珣。他們的詞不但更清新流暢，而且更富于生活氣息。他們能突破綺筵繡幌的局限，將視野投向青山綠水的自然風光，村姑越女的鄉土生活，風格也越發顯得輕靈綽約，明快雋永。更何況他們還有一些表現農村生活、農村風光以及懷古傷今、抒發高情逸志的言情之作，為北宋詞的發展打下了更堅實的基礎。

清代詞人周濟在其《介存齋論詞雜著》中指出：“端己詞清艷絕倫”。的確如此。概言之，韋莊詞有內容、有風格，清新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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