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杜牧2
處士之名何哉?潛山隱市,皆處士也。在山也,且非頑如木石也;在市也,亦非愚如市人也。蓋有大知不得大用3,故羞恥不出,寧反與市人、木石為伍也。國有大知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4,謗國也,非大君子,其孰能當之。
薛君之處士,蓋自負也。果能窺竊堯舜孔子之道,使指制有方5,弛張不窮6,則上之命一日來子之廬7,子之身一日立上之朝,使我輩居則來問學,仕則來問政8,千辯萬索9,滔滔而得10。若如此則善;茍未至是而遽名曰處士11,雖吾子自負12,其不為驕歟?某敢用此以贈行13。
1處士: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人。序:贈序。2杜牧(803-852):字牧之,唐代文學家。有《樊川文集》。3知:同“智”。4自負:自恃、自詡。5指制:指揮控制。6弛張:弛,放松弓弦;張,拉緊弓弦。《禮記·雜記下》“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以喻治理國家百姓要有合理的張弛。7上:指皇帝。8仕:出仕,指為官。9千辯萬索:反復辯析探索。10滔滔而得:得到滔滔不絕的回答。11遽:輕率地。12吾子:對人的泛稱。13敢:冒昧。
【析點】 杜牧在《上知已文章啟》中說:“處士之名,即古之巢、由、伊、呂輩;近者往往自名之,故作《送薛處士序》。”這就說明本文雖為與薛處士的贈序文,卻頗有譏諷意味。
文章開篇即一反一般贈序文道別敘情的格套,起筆突兀,由一設問句“處士之名何哉?”引出了一大段精辟的議論,點明真正的處士是“有大知不得大用”的人,處士之名乃“自負也”,“謗國也”,所以除了才智過人的“大君子”,“其孰能當之!”杜牧對處士提出了如此之高的標準,他本人又一向主張用世,正體現了他“平生五色線,愿補舜衣裳”的雄心壯志。在行文上,先立下一個幾乎不可企及的標準,也為下文的婉諷埋下了伏筆。
在杜牧看來,薛君自稱處士,當然是恃才自詡了。“窺竊堯舜孔子之道……滔滔而得”一節文字,看似推崇薛某人才智超人,可加上“果能”二字便反其義而用之,變得婉而多諷了:你薛某人才智平平,算不上大君子,處士之名,不過是自詡罷了。但杜牧仍不直說,結尾用“若如此”,“茍未至”虛擬語氣,含蓄委婉,有“棉里藏針”之力。
本文有很強的針對性,這和杜牧強調文學創作的用世目的,主張有為而發是分不開的。杜牧這類俊爽峭拔、內容充實、縱橫奧衍的散文,也的確在綺麗靡弱的晚唐文壇獨樹一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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