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兒

乙丑歲赴并州⁽¹⁾，道逢捕雁者，云：“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wǎng)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²⁾，累石為識⁽³⁾，號曰雁丘。時同行者多為詩賦，予亦有《雁丘辭》。舊所作無宮商⁽⁴⁾，今改之。

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⁵⁾？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⁶⁾！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⁷⁾。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云暮景，只影為誰去⁽⁸⁾！

橫汾路，寂寞當(dāng)年簫鼓⁽⁹⁾。荒煙依舊平楚⁽¹⁰⁾。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fēng)雨⁽¹¹⁾。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¹²⁾。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¹³⁾。

【解析】這是一首感物傷懷詞，題記點(diǎn)明作詞的緣由。上片重寫雁情。起筆即為殉情者發(fā)問，贊許雁的生死相許的精神。接著以人喻雁，說它們一向雙飛雙棲，就如鐘情之兒女一樣，有“歡樂趣”，亦有“離別苦”。后句則為作者揣測雁情，點(diǎn)明“生死相許”的原因：形單影只不忍離去。下片則寫作者葬雁的目的。先寫葬雁之地：過去簫鼓齊鳴，帝王巡幸的熱鬧所在，而今一片煙云籠罩平林的橫汾路上。接寫雁死不能復(fù)生，山鬼也枉自為之哀啼。再句扣“雁丘”，表明作者愛雁之情，不怕天妒，不肯同鶯兒、燕子那樣埋于黃土。結(jié)尾句直寫葬雁目的——讓千古騷人，來雁丘憑吊。全詞擬人設(shè)喻，抓住雁的生死相許的情感，表達(dá)了雁有情，人更有情的題旨。細(xì)讀全詞，如讀一篇吊唁賦，格調(diào)悲壯沉雄，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