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寂無塵地,焚香話所歸。
樹搖幽鳥夢,螢入定僧衣。
破月斜天半,高河下露微。
翻令嫌白日,動即與心違。
禪僧所追求并且努力修持的是靜與定,由靜而入定。詩人來到僧院借宿,初步領略了佛門的清寂幽靜,把內心的感受直寫出來,閑雅雍容,平而無奇,卻淡中見遠。
首句 “禪寂無塵地”,也作“禪地無塵夜”,不管取哪一種文本,都離不開 “靜” (禪寂、夜靜) 和 “凈” (無塵、超塵) 兩個字,突出了僧院之夜和夜的僧院的特點,僧院本寂靜,而入夜更見幽寂。詩人到此后,“焚香話所歸”。焚香夜話,渲染了僧房的神秘、靜穆氛圍。“話”的是什么?是自己 “所歸”的情況。僧房對詩人說是陌生的處所,為什么會有 “歸”來的感覺。可能是塵世太紛攘、太喧囂了,入院來,驟得清靜,非常適意,產生了“賓至如歸”的聯想,下一個“歸”字,禪門與俗世的差歧,對禪寂的適應與對世俗的不滿甚至厭煩,自然而然地從中透露了出來。
中間兩聯描寫僧院秋夜的幽靜與清冷,刻畫入微。“樹搖幽鳥夢,螢入定僧衣。”幽棲在巢中的鳥兒在靜夜的懷抱里似乎已入夢了,夜風襲襲,搖撼樹冠,不但沒有驚動幽鳥的夢,反而使鳥兒像在搖籃里一樣,睡得更香甜,夢得更縹緲。這是寫禪堂外,而禪堂內坐禪的僧人已經忘物忘我,完全入定了。螢火蟲飛入禪堂,鉆入坐禪的僧人的衣服里,僧人全無覺察,他們專心致志、由靜而定,進入了“不動是如如”,即完全無妄(無妄念、無妄動)、常駐無變的境界。不是夜宿禪院,哪能見到此種情景,哪能領會此種細微境界,所以前人常常稱贊這一聯,下句尤其寫得好。方回《瀛奎律髓》就說“此一句古今無之”。“破月斜天半,高河下露微。”“破月”,即缺月,這里應指下弦月 (如果是上弦月,夜深時早已落山),更深夜闌還斜掛在天半。秋夜高爽,銀河顯得特別高遠,故稱“高河”。夜深露氣漸重,稀微的露水結在草樹葉上,也結在人的眉發肌膚上,倍增清冷之感,夜涼如水,這水仿佛是從高處的銀河上滴下來的。這一聯對仗并不工穩,但寫夜深人靜時的涼爽之感是生動真切的。
隨著夜闌更殘,白天不久就要到來了。詩人享受了這涼爽的靜夜,也喜愛上了這禪院的寂靜無塵,欣羨了僧人的坐定坐忘,不但不希望白天到來,“翻令嫌白日,動即與心違”,反而使自己討厭白天。“日出而作”,白天和熙熙攘攘的活動聯在一起。深心愛上了寂靜,活動就違背自己的心愿,因而不愿白天到來,這就是詩人借宿僧院后的禪悟。詩中的禪味似淡而濃,曲曲道來,耐人尋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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