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步高
胡馬南來久不歸, 山河殘破一身微。
功名誤我等云過, 歲月驚人和雪飛。
每事恐貽千古笑, 此心甘與眾人違。
艱難唯有君親重, 血淚斑斑染客衣。
李若水
此詩見于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一,據《宋史》本傳載,靖康二年(1127)李若水隨宋欽宗赴金營,為維護祖國的尊嚴,他罵敵而死。據傳,這首詩是人們安葬他時,從其衣襟上發現的。詩中寫出了對敵寇入侵,社稷淪亡的悲哀,并表示決心以死報國。
“胡馬”二句指金兵南侵,國家殘破。“胡馬”古詩中常指北方少數民族的軍隊。詩中指金兵,金是女真人,在中國北方。此句言金兵南侵,長時間不撤軍。據歷史記載,金兵自宋宣和七年(1125)十月分兵兩路南侵,靖康元年(1126)正月就打到開封,被李綱擊退。后李綱被罷官,這年十月,金兵再次分兵南侵,至靖康二年正月,再次攻到汴京城下,并扣留宋欽宗、李若水等。“久不歸”當指此。雖然此時宗澤及兩河人民起兵抗金,但黃河以北廣大國土畢竟已淪陷,故云“山河殘破”。詩中以“山河”與“一身”對舉,明確表示自己對祖國的一片忠心,在此祖國危亡,山河殘破之際,作者早已置自己個人的生死于度外。“一身微”,言自己的生死微不足道。
“功名誤我”句言作者把個人的功績名聲全看作過眼煙云而不予重視。李若水曾冒生命危險陪宋徽宗至金營,后被封為禮部尚書,他堅持不受,只得改為吏部侍郎。他把在國家危難之際舍身忘死看作是份內之事,而決不計較個人的名位。“歲月驚人和雪飛”句則緊扣住當時的時令。李若水被扣金營,乃靖康二年正月,這時新年剛過,又值大雪紛飛。
“每事”二句是詩人心跡的自我剖白。他陪皇帝到金營,深感自己使命的重要,故每事慎重,怕給后人留下千古笑柄,所以當金人逼宋欽宗換裝時,他抱持而哭,而大罵金人為狗輩,被金人曳出,擊之敗面,氣結仆地也毫不退縮。“此心甘與眾人違”句,眾人,指屈膝降敵者,隨欽宗到金的遠不止李若水一個,大都向敵人投降了,而作者則絕不屈服。違,不同,相反。一“甘”字,照應了前文之“一身微”,他以家國為重,即使為國赴湯蹈火他也甘之如飴。
“艱難唯有君親重”句,“艱難”二字,見出作者對自己不投降的前景有充分的了解。“君親”,本指君主和父母,在封建時代,君親往往指代國家和民族。“唯有君親重”,也是對“一身微”的又一補充,在作者心目中,唯有國家民族的位置。他時時準備以“血淚斑斑染客衣”。這一點也已為他的行動所印證。《宋史》本傳有以下一段記載:后旬日,粘罕(金軍元帥)召計事,且問不肯立異姓狀。若水曰:“上皇為生靈計,罪己內禪,主上仁孝慈儉,未有過行,豈宜輕議廢立?”粘罕指宋朝失信,若水曰:“若以失信為過,公其尤也。”歷數其五事曰“汝為封豕長蛇,真一劇賊,滅亡無日矣。”粘罕令擁之去,反顧罵益甚。至郊壇下,……又罵不絕,監軍者撾破其唇,噀血罵愈切,至以刃裂頸斷舌而死,年三十五。他以自己的鮮血和寧死不屈的英雄行為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這是一首氣壯山河的愛國主義英雄詩篇,詩中無一處用典使事,使了解當時歷史的每一個人一目了然。他沒有從事任何雕琢,甚至此詩從藝術上說并不特別成功。它是英雄的史詩。作者的英雄形象,甚至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宋史》本傳載,他死后從北方逃歸者說,金人也相與言:“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唯李侍郎一人。”特別是這首詩是在烈士遺體的衣襟中發現的,它的歷史意義就更為深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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