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者多勞，智者多憂

原典

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更覺為累；韋仲將遺戒，深有以也。

譯釋

巧者多勞，智者多憂，巧者和智者常因自己的能力出眾而被人役使，反而會感到負累。魏代書法家韋仲給兒孫留下“不要學書法”的訓誡，是很有道理的。

解讀

切莫讓愛好成為負累

《開講啦》節目中，有一期由余秋雨先生演講。演講結束后，有一位學霸級的嘉賓向余秋雨提了一個問題，問余秋雨是否矯情，余秋雨說自己并不矯情，也不會收這樣一個矯情的學生做自己的研究生。余秋雨還談了自己對文學和藝術的理解。他說，文學和藝術，最好成為你的素養而不是你的職業。你有了文學和藝術的素養，你哪怕成了一個工程師、一個律師……成為各種各樣的人，你都會充滿魅力，這就是文學和藝術對人格的熏陶。

其實，不管是文學和藝術，還是算術或醫學，他們都會給我們的生命帶來一些有益的東西，成為生命中最美好的點綴。但我們沒有必要將這當做一種職業，當做謀生的手段，對于這一點，顏之推也有過類似的觀點。顏之推在《雜藝》篇中主要討論了書法、繪畫、騎射、博弈、投壺、卜筮、算術、醫學等技藝，他認為在日常生活中做這些事情或者可以修身，或者可以怡情，或者可以體味生活的樂趣。我們可以對這些技藝有一定的了解，但不要專門從事這些行業。

顏之推在《雜藝》篇中說：“吾幼承門業，加性愛重，所見法書亦多，而玩習功夫頗至，遂不能佳者，良由無分故也。然而此藝不須過精。”顏之推稱，自己從小繼承家傳的學業，再加上本身也很愛好書法，所見到的書法字帖也多，而且在臨摹玩味上也下了不少工夫，最終還是沒能達到很高的水平，大概是因為缺少天分的緣故。但是他轉而又說道：“夫巧者勞而智者憂，常為人所役使，更覺為累；韋仲將遺戒，深有以也。”在他看來，巧者多勞，智者多憂，一個人可以對書法、繪畫等技藝感興趣，但千萬不要將其當成畢生事業，因為這樣常常容易被他人役使，這樣自己所愛好的東西反而會成為一種負累。他還舉了魏代書法家韋仲給兒孫留下的“不要學書法”的訓誡，認為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南北朝時期文學家王褒出身高貴門第，是東晉宰相王導之后，其曾祖王儉、祖王騫、父王規，俱有重名。《周書》本傳稱“褒本以文雅見知，一旦南北朝時期的王褒委以總戎，深自勉勵，盡忠勤之節。被圍之后，上下猜懼，元帝唯于褒深相委信。”還稱他“識量淵通，志懷沉靜。美風儀，善談笑，博覽史傳，尤工屬文。”

王褒學識淵博，文思敏捷，但是因為他擅長書法，所以經常困頓于碑碣之間，辛辛苦苦替別人寫字。他曾后悔說：“假如我不精通書法，就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吧？”由此看來，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精通某種技藝而自命不凡，有時候，它可能會成為你的負累。

在顏之推看來，擅長繪畫，精通書法等技藝，是一件好事，自古以來很多名人都擅長繪畫，比如武烈太子蕭方，此人特別擅長畫人物肖像，在座的賓客，他只要用筆隨意點染，就能畫出這些人的樣子。有人拿著他的畫去問小孩，小孩都能指出畫中人物的姓名。還有蕭賁、劉孝先、劉靈等人，他們除了精通文學創作之外，繪畫技術也很高超。梁元帝除了是一位帝王外，還是一位書畫家，他善畫佛畫、鹿鶴、靜物寫生，技巧全面，尤其善于畫域外人的形貌。他所畫的傳世的《職貢圖》表現了外國使臣的形象，對后世影響很大。顏之推家中就存有梁元帝親手畫的蟬雀白團扇和馬圖，顏之推稱其畫技是旁人很難企及的。

出身卑微，身份地位低下的人，可能會因寫得一手好字而被提拔，但如果這些富有才華、身懷絕技的人官位還未顯貴，可能就會因為這些技藝而被公家或私人使喚。這樣，那些曾經讓你引以為傲的技藝也就成了一種下賤的差使。

吳縣顧士端曾是湘東王國的侍郎，后來任鎮南府刑獄參軍，他有個兒子名叫顧庭，是梁元帝的中書舍人，父子倆都通曉琴藝和書法，尤其精通繪畫，常因此而被梁元帝使喚，時常感到羞愧悔恨。

彭城人劉岳，是劉橐的兒子，擔任過驃騎府管記、平氏縣令，富有才學，為人豪爽，繪畫技藝十分高超。后來跟隨武陵王蕭紀到蜀地，下牢關戰敗后，就為陸護軍畫支江寺壁畫，整天和那些工匠雜處一起，吃盡苦頭。

顏之推說，如果這三個賢能的人當初都不懂得繪畫，一直專心致力于清高儒雅的事業，怎么會受到這樣的恥辱呢？

顏之推還說，自古以來的名士，大多愛好彈琴。梁朝初期，一些不懂彈琴的貴族子弟，甚至會被認為有缺憾。彈琴這種技藝，不過是閑暇時刻用來陶冶性情，使人神情舒暢的，如果以擅長彈琴聞名，被達官貴人所役使，那么就會身受伶人般的屈辱，這是非常令人感到悲哀的。

所以，作為普通人，我們大可以將書法、繪畫、彈琴等技藝當作自己的業余愛好，用來陶冶情操，提升個人的文化修養，但對于是否要將其當作終身事業，那么我們就要深思熟慮了。因為只有地位顯貴，技藝高湛的人才能將這種愛好僅僅當作愛好，不用整日為其發愁，為其所累。而當你的身份地位還不夠高時，為了謀生，你不得不在其中投入更大的精力，這樣就會因為這個愛好和自身的生存而背負上沉重的包袱，終生為其所苦所累。

顏氏家訓精華

掌握書法、繪畫等技藝可以修身怡情，可以為生活增添很多的樂趣，但是不要輕易將這些技藝當作人生事業，不要專門從事這些行業，否則你可能會受其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