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白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¹⁷⁾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¹⁸⁾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¹⁹⁾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cè)身西望長咨嗟！⁽²⁰⁾

【注釋】噫吁嚱(yī xū xī)：蜀方言。表示驚嘆聲。蠶叢及魚鳧：傳說中古蜀國兩位國王的名字。爾來：從那時(shí)以來。爾，那，指開國之初。四萬八千歲：極言年代久遠(yuǎn)，夸張說法，大約言之。秦塞：秦地。秦國自古稱為四塞之國。塞，山川險(xiǎn)要的地方。太白：太白山，又名太乙山，在長安西(今陜西眉縣、太白一帶)。鳥道：只有鳥能飛過的小路。地崩山摧壯士死：相傳秦惠王想征服蜀國，知道蜀王好色，答應(yīng)送給他五個(gè)美女。蜀王派五位壯士去接人。回到梓潼(在今四川劍閣之南)的時(shí)候，看見一條大蛇進(jìn)入穴中，一位壯士抓住了它的尾巴，其余四人也來相助，用力往外拽。不多時(shí)，山崩地裂，壯士和美女全被壓死，而山分為五嶺，入蜀之路遂通。這便是有名的“五丁開山”的故事。天梯：指高險(xiǎn)的山路。石棧：俗稱“棧道”，在山崖上鑿石架木建成的通道。六龍：傳說太陽神的車子由羲和駕馭六條龍拉著，每天在空中行駛。回：回轉(zhuǎn)。高標(biāo)：指可以作一方標(biāo)志的最高峰。逆折：倒流。黃鶴：黃鵠，善飛的大鳥。猱(náo)：猿的一種，善攀援。青泥：青泥嶺，在今陜西略陽境內(nèi)。盤盤：形容山路曲折盤旋。九：形容多。捫(mén)參(shēn)歷井：參、井是二星宿名。古人把天上的星宿分別指配于地上的州國，叫做“分野”，以便通過觀察天象來占卜地上所配州國的吉兇。參星為蜀之分野，井星為秦之分野。捫，用手摸。歷，經(jīng)過。脅息：屏住呼吸。膺：胸。西游：指入蜀。(11)巉(chán)巖：高而險(xiǎn)的山巖。(12)子規(guī)：即杜鵑，又名杜宇，相傳為蜀國古望帝魂魄所化，啼聲哀怨動(dòng)人。(13)凋朱顏：這里是嚇得臉變色的意思。凋，使動(dòng)用法，使……凋謝，這里指臉色由紅潤變成鐵青。(14)去：距離。盈：滿，足。(15)飛湍(tuān)：奔騰的急流。湍，急流。喧豗(huī)：喧鬧聲。這里指急流和瀑布發(fā)出的巨大響聲。砅(pīng)：水沖擊石壁發(fā)出的響聲，這里作動(dòng)詞用，沖擊的意思。轉(zhuǎn)：使?jié)L動(dòng)。(16)嗟：嘆惋之辭。胡為：為什么。乎：語助詞，無義。(17)劍閣：在今四川劍閣東北，是大、小劍山之間的一條棧道，長約三十余里。崢嶸、崔嵬：高峻的樣子。(18)或：倘若。匪：通“非”。狼與豺：比喻叛亂的人。(19)錦城：錦官城，今四川成都。(20)咨嗟：嘆息。

【大意】啊，哎呀，好險(xiǎn)好高啊！ 蜀道難行真比登天還難！ 蜀國先王蠶叢和魚鳧開國的傳說是多么邈遠(yuǎn)難詳！ 歷經(jīng)了四萬八千年，不曾同秦國互通往來。長安西面有高大巍峨的太白山擋住了入蜀之路，只有鳥飛的路線，可以通往峨眉山巔。地裂山崩一聲巨響，五位壯士慘然死去，這才有了一條天梯似的棧道把秦蜀相連。上有擋住太陽神六龍車的山巔，下有激浪沖向天空迂回曲折的大川。連高飛的黃鶴也不得過啊，猿猴要過也無法攀援。青泥嶺的山路多么曲折盤旋，行走百步就要繞山轉(zhuǎn)上很多道彎。山高入云，手可以摸到參星、井星，叫人仰首屏息，手撫胸口坐在地上長長嘆息。

請(qǐng)問朋友，您西行入蜀，何時(shí)回還？那令人生畏的陡峭山巖實(shí)在難以登攀。只見悲傷的鳥兒在古樹上哀號(hào)，雄雌相隨飛翔在荒涼的山林之間。又聽到泣血的杜鵑在月下的空山中愁啼。蜀道難行真比登天還難，使人聽后驚駭?shù)弥祛侘鋈皇?綿延不斷的山峰距天還不到一尺，枯松老枝倒掛倚貼在絕壁之間。飛奔而下的急流瀑布交相喧鬧，水沖擊山崖，碎裂的石塊滾滾而下，千山萬壑間響起雷鳴般的聲音。蜀道哇，竟是如此的艱難，唉呀呀你這個(gè)遠(yuǎn)方而來的客人，為什么要來到這個(gè)地方！

劍閣又險(xiǎn)峻又高大，一人守住關(guān)口，萬人也難打開。駐守的官員若不是自己的親信，就會(huì)變成叛逆的人。早上要躲避吃人的猛虎，晚上要躲避害人的長蛇，它們磨牙吮血，殺人多得如同亂麻一樣。錦官城雖然說是快樂的地方，但還是不如及早回鄉(xiāng)。蜀道難行真比登天還難，側(cè)身遙望西蜀，不禁令人感慨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