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姜夔·揚州慢(并序)》全文|原文注解與大意翻譯

宋·姜夔

淳熙丙申至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巖老人以為有《黍離》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后，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注釋】千巖老人：宋代詩人蕭德藻，自號千巖老人，姜夔曾向他學詩。淮左：宋代在蘇北和江淮設淮南東路和淮南西路，淮南東路又稱淮左。竹西：揚州城東一亭名，景色清幽。竹西佳處，揚州城東禪智寺旁有竹西亭，曾是著名風景區。杜牧《題揚州禪智寺》：“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春風十里：借指昔日揚州的最繁華處。胡馬窺江：指的是高宗建炎三年(1129)、紹興三十年(1160)、三十一年(1161)和孝宗隆興二年(1164)金兵屢次南侵之事。尤其是紹興三十一年那一回，揚州遭慘重破壞。這首詞作于1176年。杜郎：唐朝詩人杜牧，他以在揚州詩酒清狂著稱。青樓夢：杜牧《遣懷》：“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二十四橋：在揚州西郊，傳說有二十四美人吹簫于此。橋邊紅藥：二十四橋又名紅藥橋，橋邊生紅芍藥花。

【大意】淳熙年丙申月冬至這天，我經過揚州。夜雪初晴，放眼望去，全是青青的薺麥。進入揚州，一片蕭條，河水碧綠凄冷。天色漸晚，城中響起凄涼的號角聲。我內心悲涼，感慨于揚州城今昔的變化，于是自創了這支曲子。千巖老人認為這首詞有《黍離》的悲涼意蘊。

揚州是淮河東邊著名的大都，在竹西亭美好的住處，解下馬鞍稍微停留，這是最初的路程。經過春風吹遍的十里揚州，薺麥都是一派青青。自從金兵進犯長江離去以后，荒廢了池苑，伐去了喬木，至今還討厭說起舊日用兵。漸漸進入黃昏，凄涼的號角吹起了冷寒，這都是在劫后的揚州城。

杜牧善于鑒賞品評，料想今天，重來此地一定會吃驚。即使“豆蔻”詞語精工，青樓美夢的詩意很好，也難表達出深厚的感情。二十四橋仍然還在，橋下江中的波浪浩蕩，凄冷的月色下處處寂靜無聲。懷念橋邊的紅芍藥，可每一年知道它替什么人開花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