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韓東·一切安排就緒》新詩鑒賞

一切安排就緒

我可以坐下來欣賞

或在房間里

踱來踱去

這是我的家

從此便有了這樣的感覺

臥室里

我妻子的船只出沒

凡高的成熟的向日葵

頓時使四壁生輝

四把椅子

該寫上四位好友的大名

供他們專用

他們來

打牌至天明雞叫

有時候安靜下來

比如黃昏

從這個房間

可以看到另一個房間

一塊漂亮的桌布

一本書

都使我的靈魂喜悅

又總懷疑它們不該為我所用



韓東的這首詩，消除了主觀幻象，他讓純粹的視覺投射在物象中，但他又不是在錄制和觀察事實本身，他進行了精致的選擇和組合。日常方式看到的普通事物在這種組合中呈現(xiàn)出了藝術(shù)的意味，成為“有機的形式”。如果我們承認一首詩歌重要的不是意義而是效果，那么，我們就可以更為深入地欣賞這首《一切安排就緒》了。這首詩出現(xiàn)的五個核心物象是重要的——這里，有溫馨的情愛，“臥室里/我妻子的船只出沒”;有藝術(shù)之光的燭照，“凡高的成熟的向日葵/頓時使四壁生輝”;有對友誼的渴望，“四把椅子/該寫上四位好友的大名/供他們專用”;有對生活細部的欣悅，“一塊漂亮的桌布”;有對知識的傾心，“一本書”……這一切，都仿佛是微不足道的，但正是這些作為詩人靈魂的糧食，讓他生命粲然開放在一種寧靜、充實的氛圍里。這新的居所里的氣氛，與噪雜的生存是那么強烈地反差對比著;這看似平常的環(huán)境，卻使生活在紛擾、疲憊的外部現(xiàn)實中的現(xiàn)代人一往情深。所以，詩人對這些東西感到超其所望，感到格外珍貴，“總懷疑它們不該為我所用”。

讀這首詩，我們會有一種突然發(fā)現(xiàn)的驚喜，它平平常常的幾個物象都具有了結(jié)構(gòu)陌生感，具有了更大的包容量和表現(xiàn)力。但這首詩又不是在“說明”什么，它著意制造的是一種氣氛，一種中國風(fēng)的詩人日夜縈繞于心的氣氛：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任輕風(fēng)吹帶，紅燭映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