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中國文學的佛家之意境
佛家美學主張人擺脫塵世,擯除俗念,對宇宙和人生進行靜觀和禪悟,通過妙悟、頓悟以直觀生命的本質,最終達到大徹大悟的境界,因此佛家宣揚的是一種生命宇宙觀。梁漱溟在《東方學術概論》中談道:“儒家不妨謂之心學,道家不妨謂之身學,前者側重人的社會生命,后者之所側重則在人的個體生命。”佛家“渾括身心”,“其要在‘破二執’(我執、法執)‘斷二取’(所取、能取)”,“生滅托于不生滅,世間托于出世間”或“出世間又回到世間”。劉運好在《文學鑒賞與批評論》中認為佛家美學是一種心境美學,其范疇包括“緣于心境的意境、緣于理性的直覺、緣于有限的無限”。佛家之心境是一種空境,即主體內心的空靜,主體通過禪悟達到心靈的空寂,體悟生命的本質。蒲震元在《中國藝術意境論》中指出,儒家美學之主體具有“由直覺頓悟造成的對宇宙人生作超距離圓融觀照的審美傾向,即在靜觀萬象中超越社會、自然乃至邏輯思維的束縛,破二執,斷二取,由空觀達于圓覺,明心見性,實現以主觀心靈為本體的超越,獲取一種剎那中見永恒的人生體悟”。佛家美學追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空靈澄靜的意境和清澈空明的境界。佛家美學思維方式具有圓融性、多義性、模糊性,它容易“造成對大宇宙生命的高度自由的體悟”,主體在“偏于靜態的藝術實境中尋求空明本體,達到圓融體悟造成的意境美——一種剎那永恒的人生體悟”,是“在紛紜世態的描繪中尋求空明本體,達到圓融體悟”。唐朝詩人王維在《鹿柴》中寫道: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聲。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
葛曉音在《唐詩宋詞十五講》中指出,王詩“不僅再現了豐富多彩的自然美,而且融進了高于自然的理想美,詩人通過虛實關系的巧妙處理,將對山水形貌的精細刻畫與更富于藝術想象的境界結合起來”,“讓每一處景物都能表現出最美的意境,引起窮幽入微的聯想”。原詩中“夕輝的暖色與青苔的冷色形成色調互補,林中的靜謐與山中的人語形成動靜對比,使有限的畫面延伸到畫外無限的空間,從而以深林中夕陽返照的一角顯示出山中的空靜意境”。“空山不見人”表現了佛家美學的意境:人的內心因空山而寧靜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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